陰陰夏橙，清郁如新

夏橙清郁，

縴手初破。

壹

前幾年大商場里興起一種自動鮮榨橙汁的販賣機，一杯十塊。頭回嘗試的時候，看到機器里的小橙子黃中泛青，圓鼓光亮的很新鮮，確有「陽光」的視覺意思，所以投錢買了一杯。

沒想到第一口下去，一陣濃郁的柑橘酸香沖入口腔，酸得我不由得皺起了五官。等強烈的酸勁退去，橙味在口中回味了幾秒，就咂摸出極淡的清甜。一點一點地嘬飲，還能慢慢感受那種純粹自然的果酸和香氣。

後來知道這種泛青帶酸味的橙子大概就是產於五月初到七月的夏橙。和常吃的紅橙不一樣，夏橙酸味更強一些。

比起成熟的甜味，夏橙的青澀酸甜尚未褪去，又恰好被夏日陽光染上一層甜意。這個在樹上過了冬的果子，經歷了霜雪和陽光，自是富有個性。不過，汁濃酸甜，也是夏橙的迷人之處。

貳

古時候的橙柑，大都是秋後的果子。所以常常是「霜橙」配蟹，是秋風起的好食。

「玉粉旋烹茶乳，金薤新搗橙香。」橙的香氣怡人，尤其是剛切開的時候，只覺得清新如新酒，讓人很快放鬆下來。所以周邦彥在那首聲色曖昧的《少年游》里寫「縴手破新橙」，女子細指，沾染橙香，在錦幄初溫里，旖旎溫柔。

儘管司馬相如的《上林賦》里也有「於是乎盧橘夏熟，黃甘橙楱」的句子，但後世詩文還是以秋橙為主。可能古時的橙子雖夏季初熟，卻不那麼好吃吧。

不過，夏橙作為柑橘屬的一個重要品種，同時也是世界上栽培面積最大、產量最多的一個甜橙品種，進入中國也不過是上個世紀的事情。我們現在能吃到的夏橙，大多是外來引進的品種。夏橙喜歡冬暖夏涼，所以在陽光充足又相對涼爽的部分南方地區，育有滋味濃郁的夏橙。

叄

雖然品種有新，但吃橙的方法，古今也可相通。除了直接剝皮切食，橙子還能做冷盤。

宋人林洪的優雅山林小清新食譜《山家清供》里，有道菜叫

「橙玉生」

「雪梨大者，去皮核，切如骰子大。後用大黃熟香橙，去核搗爛，加鹽少許，同醋、醬拌勻供，可佐酒興。」

將一個大雪梨，削掉皮、挖去核，切成像骰子一樣大的塊，然後把黃熟了的大香橙去核搗爛，加上一丟丟鹽、醋和醬油拌勻。這樣吃可以增添飲酒的興緻。想必和宋詞里的

「橙薤品。酒新香」

之前看這個菜譜，只覺得清新如梨橙，怎能和醋、醬油等發了酵的調味品混吃？雖然「橙玉生」這個名兒挺有韻味的，但古人的口味還是不敢輕易苟同啊。

沒想到後來看到有人做了這道菜，不過做法改良了些許。將雪梨切成小塊，橙皮切成細絲，放在一起，擠上半個橙子的汁，加上少許鹽和米醋拌勻。

據說此物佐酒，滋味奇妙悠遠，有重返南宋之感。

清爽的酸味正好，消夏開胃。趁著夏橙未走，不妨用橙香點染口鼻，或可回想起酸甜如橙的一番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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