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皇帝，七十歲老舅言語粗鄙：「還真是我老姐的種！」

公府侯門，也少不了有幾門子窮親戚。鄉野之人，讀書少，見識短，不懂規矩，不知禮數，說話辦事難免粗鄙，跟講究禮規的貴族格格不入。

《紅樓夢》中王熙鳳說過一句話，「朝廷還有三門子窮親戚」，這話不假。朝廷，就是皇帝的代稱，皇帝也有窮親戚。比如說，隋朝開國皇帝楊堅。

眾所周知，楊堅的父親名叫楊忠，是北周政權的柱國大將軍、太傅，地位顯赫。然而，楊忠早年並不富貴，十八歲時逃避戰亂，隻身從今內蒙古武川流落到山東濟南，境遇相當窘迫，後與當地村姑呂苦桃結為夫婦，入贅呂家。

呂家，初在山東東平，後遷至濟南。《隋書·外戚傳》稱「高祖外家呂氏，其族蓋微」；《資治通鑒》稱「帝外家呂氏，濟南人，素微賤」。微賤二字，令人心酸。這說明，呂家當時不但是小門小戶，布衣貧寒，而且缺乏教養，不懂禮數。生於這樣的家族，呂苦桃兄弟子侄的文化水平、性格素養可想而知。

楊堅出生在長安，距離濟南千里之遙；再者，北周、北齊連年開戰，楊堅也無暇顧及生母呂苦桃的族人。後來，北齊為北周所滅，濟南納入北周的疆域。此時，呂苦桃已死，身居高位的楊堅派人尋找呂家族人，但杳無音訊。

開皇元年（581年）二月，楊堅稱帝，以隋代周，是為隋文帝。當了皇帝的楊堅，不忘先人，追尊父親楊忠為武元皇帝，生母呂苦桃為元明皇后，同時「遣八使巡省風俗」（《隋書·高祖紀》）。巡省風俗，就包含尋找呂苦桃的族人。功夫不負有心人，當年十月，濟南郡官員上報，找到了呂永吉、呂道貴二人。

聽聞喜訊，楊堅非常高興，忙命人將二人從濟南接進長安。呂永吉自稱是呂苦桃的侄子，呂家正宗傳人，祖父呂雙周，祖母姚氏，父親呂某，均已去世。楊堅勘驗無誤，追贈外祖父呂雙周為上柱國、太尉等職，封齊郡公，外祖母姚氏為齊敬公夫人。同時，將外祖父母重新安葬、立廟，並命人看管墓冢。

呂雙周既死，齊郡公的爵位總得有人承襲，呂永吉便撿了一個大便宜，留在長安過上了好日子。不過，呂永吉「性識庸劣」（《隋書·外戚傳》），很丟楊堅的面子，楊堅忍了。楊堅死後，隋煬帝楊廣即位，非常看不慣呂永吉，便打發他到上黨擔任太守。呂永吉到任後，荒淫怠政，被罷免官職，不知所終。

相比於呂永吉，呂道貴更讓人不省心。呂道貴是呂苦桃的堂兄，在輩分上是楊堅的舅舅，楊堅不能怠慢。楊堅第一眼看到呂道貴，就悲傷地哭了，七十多歲的老人了，風燭殘年，衣衫襤褸，怎能不讓人同情？但是，呂道貴見到楊堅後，自己卻像沒事的人一樣，「略無戚容」（《隋書·外戚傳》），談笑自若。

除了神態失禮，呂道貴嘴裡冒出的話也極其粗鄙，「但連呼高祖名，雲『種末定不可偷，大似苦桃姊』」（《隋書·外戚傳》）。說呂道貴見到楊堅後，不稱皇帝陛下，竟然直呼楊堅的名諱，說的那一句話也不堪入耳。種末，即血胤、後裔。呂道貴這話的意思是說，楊堅是呂苦桃的兒子這個錯不了，長得太像苦桃姐了，言外之意，誰的種就是誰的種，不愧是從我老姐肚子里爬出來的孩子。

皇宮大殿，是講規矩、講禮數的地方。當著文武大臣的面，呂道貴這是說得什麼話？俗不可耐，土得掉渣！冒犯兩位至尊的名諱不說，還對皇帝的相貌、血統進行點評，很有些倚老賣老的意思，極其典型的粗俗鄙陋。他這一番話，讓楊堅這個開國皇帝的臉在眾目睽睽之下往哪裡擱？換做是別人，腦袋早掉了。

楊堅念及他是皇舅，是長輩，又上了年紀，把牙一咬，也就忍了。但是，呂道貴把皇宮當成了自己家，為長不尊，口出狂言，「數犯忌諱，動致違忤，上甚恥之」（《隋書·外戚傳》）。楊堅很快就煩了，寧可打破「不以權任假借外戚」的規矩，也要把「性尤頑呆，言詞鄙陋」（《資治通鑒》）的呂道貴打發出宮。

很快，楊堅就有了動作，先是對呂道貴「厚加供給，不許接對朝士」，接著又「拜上儀同三司，出為濟南太守，令即之任，斷其入朝」。呂道貴衣錦還鄉後，越發眉飛色舞，「高自崇重，每與人言，自稱皇舅。數將儀衛出入閭里，從故人游宴」（《隋書·外戚傳》）。一夜暴富後的狂妄，從呂道貴身上一覽無餘。

呂道貴在家鄉的所作所為，「官民咸苦之」（《隋書·外戚傳》），身為皇帝的楊堅不可能不知道。開皇三年（583年）十一月，楊堅下詔，「罷天下諸郡」（《隋書·高祖紀》），借著這個機會，將呂道貴免職。開皇十二年（592年），呂道貴在家中默默死去，其子孫再也沒能顯達。這一結局，無不是拜呂道貴所賜。

呂苦桃，前半生非常坎坷，與楊忠天各一方，結婚十七年後才生下長子楊堅。出於感恩，楊堅富貴之後，把對母親的恩情轉嫁到母親族人身上，真心希望他們能夠享受榮華富貴。但是，內侄呂永吉不爭氣，從舅呂道貴更不正氣，統統都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呂道貴之事被編入《笑典》，被後人譏笑千年。（劉秉光）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