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寅宮變，弱不禁風的宮女既然也敢刺殺皇帝？

貓不聞餃子 時拾史事

嘉靖二十一年既1542年，十二月二十一日。這一日對明世宗朱厚熜來說堪稱噩夢，真真是到陰曹地府去做了一回客。當然這不是嘉靖皇帝與閻王爺有約，而是有人「強迫」他們之間「會面」。按說紫禁城戒備森嚴，皇帝的安危更是關乎國體的大事，誰人如此大膽？說來可能有人不信，想要行刺皇帝的竟是幾個弱不禁風的宮女。史稱「壬寅宮變」。

想要加害皇帝哪兒是那麼容易的事，一般來說，外人就算要搞清楚皇帝今晚要在哪兒睡覺都絕非易事。據記載，皇帝居住的乾清宮暖閣，共有九個房間二十七個床位。皇帝可以隨意選擇。（凡九間，有上有下，上下共置床二十七張，天子隨時居寢，制度殊異。）除了乾清宮，皇帝也會時常臨幸嬪妃們的寢宮。但這些阻礙對於時常服侍皇帝左右的宮女來說就要大打折扣了，畢竟再堅固的堡壘也最易從內部攻破。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事情的經過卻也並不複雜。十月二十一日晚上，嘉靖皇帝來到曹端妃住處就寢。服侍嘉靖皇帝就寢後，以楊金英為首的幾個宮女上下其手，一同按住嘉靖使其動彈不得，然後用抹布堵住皇帝的嘴。企圖用從儀杖上扯下來的細花繩搓成的長繩勒死嘉靖，然而畢竟是些心理素質不太過硬的弱女子，刺殺的對象又是當今聖上，就是體格健壯的大老爺們恐怕也難保不亂了陣腳。慌亂之中楊金英誤將繩套系稱死扣，幾個宮女用力拉扯繩套但繩套並不能勒得很緊。因此嘉靖皇帝只是被勒昏過去而並未斃命。皇帝此時已動彈不得，參與此事的幾個宮女也愣在了原地，她們顯然也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辦。聯想到等待她們的後果，不禁後背發涼，越想越怕。這時其中一個名叫張金蓮的膽小宮女，將此事報告給了皇后，皇后趕到後將宮女們制伏。

嘉靖皇帝雖然並未斷氣，但也已經昏迷不醒。皇后急招御醫進行搶救，方才將嘉靖從閻王手中拉了回來。（急調峻葯下之，辰時下藥，未時忽作聲，去紫血數升，遂能言，又數劑而愈。）皇帝雖然萬幸被搶救了過來，但由於驚嚇過度，聖體也還未全愈，不能理事，因此對謀逆宮女們的後續調查被交託給了方皇后處理。方皇后命司禮監負責審訊，並將調查報告上報給了嘉靖皇帝。方皇后也不忘利用了此次機會夾帶「私貨」。報告中說：「端妃曹氏時雖不與，然始亦有謀」。 曹端妃此前深受嘉靖皇帝寵愛，方皇后對此深懷妒意，因此利用此次難得的機會網羅罪名，施以報復。

嘉靖帝

根據司禮監的上奏，嘉靖皇帝遂頒布諭旨:「這群逆宮婢楊金英等，並王氏各朋謀害弒朕於卧所，兇惡悖亂，好生悖逆天道， 死有餘辜。你們即打問明白，不分首從，便都拏去，依律凌遲處死，剉屍梟首，示眾盡法。各該族屬，不限籍之同異，逐一查出，著錦衣衛拏送法司，依律處決，財產抄沒交官。」 至於曹端妃也被秘密處死。因涉及宮闈隱秘，因此明朝官方對此事極力掩蓋。時人對這次宮變的看法是：「深閨燕閑，不過銜昭陽日影之怨」。「壬寅宮變」這麼嚴重的政治事件，僅僅被簡單的解釋為深居宮廷的嬪妃宮女們因寂寞無聊導致的仇恨結果。

雖然宮女刺殺行動時表現地很慌亂，但也應該不是臨時起意更非無聊之作。按照《明世宗實錄》的說法：「 時諸婢為謀已久」。按理來說幾個宮女絕無膽量謀害皇帝，她們既然敢於鋌而走險說明對嘉靖皇帝的仇恨已達頂點。

明代的宮女數量很多，嘉靖皇帝在位時尤其如此。清朝康熙皇帝曾對大學士們說過這樣一段話：「明季宮女至九千人，內監十萬人，飯食不能遍及，日有餓死者。今則宮中不過四、五百人而已」。此話原意是為了宣揚自己生活樸素，而且對明朝宮女、內監的人數也略有誇大之嫌，但從中還是能看出明朝宮女們的生活困境。

宮女們入宮之後便失去自由，並且衣食菲薄，居住環境也十分簡陋，還有終日繁重的體力勞動。即使生病，也無法得到有效的治療。明朝有規定：「宮嬪以下有疾，醫者不得入，以證取葯。」另外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免不了一頓打罵。嘉靖皇帝又是個性格十分暴躁偏執的人，按史書上的說法：「世宗性卞，待宮人多不測，宮人懼。」真可謂苦不堪言。

史學家們對「壬寅宮變」的主流看法認為這是由於嘉靖皇帝好道教方術引起的，當然這也並非什麼新鮮看法，當時在北京的朝鮮使臣就有記述說：「皇帝好道術，煉丹服食，性寢躁急，喜怒無常。宮人等不勝怨懼，同謀構亂雲。」

嘉靖皇帝篤信道教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朱厚熜自幼身體多病，登基後又荒淫無度，身體日漸虛弱。三十來歲便「血氣衰初, 發須脫半, 精神太減, 大不如舊。」歷代帝王沒有不希望自己千古一帝，仙福永享的。權力的成癮性使得他們很難抵抗對「長生不老」的誘惑，因此史書中迷信術士妖言以至於荒廢朝政的皇帝不勝枚舉，明世宗就是此中代表之一。

嘉靖皇帝對道教的崇信近乎於痴迷，還自稱是什麼什麼「飛玄真君」，還給自己的父母也分別封了道號。因此有人說他：「終身事鬼而不事人」。

陳寶國版嘉靖帝

對於宮女們來說，最讓他們不堪忍受的就是嘉靖皇帝時常用宮女的經血燒煉「紅鉛」，據說這是一種長生不老的藥物。所謂「紅鉛」其實就是女性初潮時的月經，「取童女初行月事煉之如辰砂以進，名曰紅鉛」。由於嘉靖強制採取宮女的經血，用以煉製這種藥物，宮女們備受折磨，不少人還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即使不死也很容易落下病根。嘉靖晚年從民間大量選十幾歲上下的女子入宮，就與煉紅鉛有關。

「壬寅宮變」對嘉靖皇帝的驚嚇著實不小，朝野內外的震驚程度也是可想而知。「是時中外震惶，次日始知上體康豫，群心乃定。」但嘉靖皇帝並未從中吸取教訓，反而認為自己僥倖未死是由於天神保佑，因此更加篤信道教。一心修習方術，不理朝政，幻想著能長生不老。因此才給了嚴嵩大權獨攬，橫行亂政的機會。最終嘉靖皇帝不但沒能長生不老，還因經常服用丹藥而死。

參考文獻：

《明世宗實錄》卷267

《明史》卷299

《李朝中宗實錄 》卷99

《明宮詞》

林延清：《「壬寅宮變」與嘉靖朝政的轉變》

無園：《明代宮女》

唐玉萍：《明世宗崇道探析》

黃偉波：《壬寅宮變與嘉靖皇帝之崇奉方術》

方誌遠：《大明嘉靖往事》 現代教育出版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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