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金融「尾大不掉」也得掉

你沒有走進菜場門口的理財公司，而是走進銀行辦理了理財業務。你眼裡不只是看到銀行門口的保安、厚重結實的櫃檯，而是想到了《巴塞爾協議》規定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的保證。你是風險厭惡型，選擇適度收益，而放棄丟掉本金的所謂高收益理財項目，繼而加入「大街維權」行列。你的堅守終於盼到了7月15日第五次全國金融工作會議閉幕的這一天。當晚，互聯網金融企業主們深度失眠，而你卻像往常輕鬆入睡，還夢到了在哈瓦那曬太陽。

我們在思考：誰在爭取分業監管下創新的最大公約數？

「要堅決整治嚴重干擾金融市場秩序的行為，嚴格規範金融市場交易行為，規範金融綜合經營和產融結合，加強互聯網金融監管，強化金融機構防範風險主體責任。」這是第五次全國金融工作會議通稿中，僅有一處提到了互聯網金融的一句話，卻極大地影響了互聯網金融企業主們的睡眠。

當互聯網金融從誕生到換成金融科技「馬甲」期間，甚至更早的時間裡，有三個人的三句話（表1）影響了我們的生活和睡眠。

表1 互聯網金融時代三個人的三句話

第一句，獵豹移動CEO傅盛（語出年代不詳）說，羊毛出在狗身上豬買單。揭示互聯網企業為消費者提供「免費午餐」，但是，總能找到第三方來買單。

第二句，阿里巴巴創始人馬雲（2008年12月6日）說，銀行不改變，我們就改變銀行！預言存款資金互聯網理財化等趨勢。

第三句，小米創始人雷軍（語出年代不詳，亦說提煉了他人的說法）：只要站在風口上，豬也能飛。以此來詮釋所謂「互聯網思維」的神奇。

不要輕言謗譽互聯網金融都是同一撥人，起碼筆者是個例外。

此次全國金融工作會議在國務院層面設置統籌監管機構，「一行三會」仍然相對獨立，業界普遍認為最符合中國實際。並明確「加強功能監管，更加重視行為監管」，標誌著「一行三會」分業監管框架下，其監管對象交叉，過去出現的監管「真空」及「套利」等問題，將得到抑制。

現實情況不能迴避，在PC互聯網時代，隨著互聯網支付用戶在網民的滲透率提高，從實質來看，支付導入了互聯網金融的業務流量，同時由支付派生出形形色色的新業務，逐漸衝壓商業銀行的「護城河」。在移動互聯網時代，用戶形成對手機App的高度依賴，當其作為一個支付介質時，用戶不是因為支付主體給予的「性」，而是遭遇了智能手機「綁架」。新金融勢力疾馳擴張（表2、表3），分業監管框架下，跨界滲透，紛紛爭取創新的最大公約數。那麼，包括商業銀行在內的傳統金融機構亦在奮爭，期望自己的利益不被「分羹」。

表2 2016年互聯網金融市場業務規模

表3 2016年互聯網金融企業相關業務規模

回到文章前面提出的主題：誰在爭取分業監管下創新的最大公約數？甄別互聯網金融企業與商業銀行開展的同質化業務，我們選取有代表性的分期、賬戶管理和企業ABS市場，分析他們之間的業務「纏鬥」。

爭奪分期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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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卡人或用戶在使用信用卡、消費信貸產品過程中經常用到信用卡、消費信貸產品分期功能，支付一定的手續費，便能夠緩解自己的資金壓力。

其一，賬單分期。信用卡賬單分期付款是指持卡人刷卡消費之後，到期還款日之前，提出將消費金額分期歸還給銀行。我們做一個延伸，信用卡、消費信貸產品賬單分期付款，通指信用卡持卡人、消費信貸產品用戶，在使用信用卡刷卡、消費信貸產品消費後，到期還款日之前，向信用卡中心、消費信貸產品主體，提出將消費金額分期歸還的行為。

傳統金融機構我們選取招商銀行作代表，新金融機構則將螞蟻金服為代表，對比招商銀行信用卡與「花唄」產品每期現金分期手續費的差異，發現前者比後者在3期及12期分別降低了0.07個百分點（表4）。

因此，同一分期數的情況下，若在招商銀行與「花唄」之間做出選擇，前者勝出。當然，有一個更大的前提是招商銀行信用卡持卡人與「花唄」用戶是同一人。否則，回到我們的主題，互聯網金融企業賺走分期手續費，將給商業銀行的收益帶來衝擊。

表4 賬單分期期數及手續費標準

註：（6-1）表示招商銀行信用卡與「花唄」產品每期賬單分期手續費的差異，單位為「個百分點」。

其二，現金分期。信用卡持卡人、消費信貸產品用戶發起申請，或者發卡機構、消費信貸產品主體有選擇性地主動邀請持卡人、用戶，將持卡人信用卡、消費信貸產品中額度轉換為現金，轉入指定借記卡，然後分期數進行歸還。對於信用卡產品，一般來說，現金分期的手續費率要高於發卡機構消費分期產品的手續費率，低於0.5‰循環利率。如，3、6、10期，招商銀行現金分期手續費高出其消費分期手續費0.05個百分點。

對比招商銀行信用卡與「螞蟻借唄」產品每期現金分期手續費的差異，發現前者比後者在6、12期分別降低了0.4和0.45個百分點（表5）。

表5 現金分期期數及手續費標準

註：（4-1）表示招商銀行信用卡與「螞蟻借唄」產品每期現金分期手續費的差異，單位為「個百分點」。

【實證·現金分期】

王先生在今年6月選擇招商銀行的現金分期，貸款金額6,000元。開始他在6期和12期之間猶豫，主要考慮累計手續費金額。6期手續費小計288元（0.80%/月*6,000元*6），而12期手續費則為540元（0.75%/月*6,000元*12）。他對期限不敏感，所以選擇了6期。

與此同時，葛小姐從「螞蟻借唄」借款6,000元，在等額本息還款條件下，日利率0.04%。同樣，她在6期和12期之間思考再三。12期手續費小計864元（0.04%/天*30天/月*6,000元*12，此數據與「螞蟻借唄」系統顯示的871.20元稍有出入，葛小姐明白在還款天數上出現小偏差，但不影響自己的整體判斷），6期手續費基本是減半水平432元（0.04%/天*30天*6000元*6，同樣與「螞蟻借唄」系統顯示的434.40元稍有出入）。她對每月還款的本息金額敏感，所以選擇了12期。

對於包括招商銀行在內的商業銀行最迫切解決的問題是挽救葛小姐從習慣性支付方式回歸，培養她隨著年齡增長，在累計費用方面，不再產生鈍感。

其三，汽車（消費）分期。阿里系淘寶、天貓購物用商業銀行信用卡分期支付始於2012年7月，止於2015年6月4日。在關閉支付寶上的信用卡分期功能的同時，開啟了「花唄」分期。

細分一下，在消費分期里，家裝分期、商場分期和汽車分期極為普遍。家裝分期方面，互聯網金融平台產品，如「花唄」可在「天貓家裝」指定產品，如家居建材，進行家裝分期。但是，招商銀行信用卡家裝分期「家裝易」業務早在2012年11月1日停止，二者沒有可比性。商場分期方面，互聯網金融平台產品相對具有局限性。如，「花唄」「京東白條」「蘇寧零錢包」僅與其平台內的商戶開展合作，並且，互聯網金融平台產品相互之間具有排他性。而招商銀行信用卡持卡人可以在銀行的合作商戶，以及在各個電商購物平台，享受廣泛的分期業務。互聯網金融平台與銀行二者在商場分期方面，因商戶範圍不同，暫不作為研究樣本。為此，選擇汽車分期，對比互聯網金融平台與銀行，在消費分期方面，分期的手續費或本金加手續費的差異。

表6 汽車分期手續費或本金加手續費標準

對比招商銀行信用卡與「花唄」的汽車消費分期，招商銀行信用卡根據不同型號汽車，給出了四種規格的上下限的區間值，提供用戶多種選擇；「花唄」分期的期數受限制，僅有3、6、9、12期（表6）。

核心問題在於，互聯網金融平台產品信用額度與商業銀行信用卡相比，大大受到限制。我們分析，「花唄粉」用「花唄」分期買車，只是刷存在感；「葵花粉」用招商銀行信用卡分期買車，體現了剛性消費。

客觀上，商業銀行在信用卡分期方面，一直在拓寬業務應用空間。「花唄」多支持網上商戶消費，而招商銀行信用卡則可以用於線下消費和網上商戶消費，並且，累積良好的還款記錄，還便於提升持卡人的信用記錄。後者推出e招貸、消費備用金等創新產品，並豐富掌上分期、掃碼分期等功能，也將持續支撐其銀行卡中間業務收入的增長。

銀行賬戶淪為轉賬通道

VS

用戶在商業銀行開立了個人銀行結算賬戶，同時也在一些非銀行支付機構開立了個人支付賬戶，即虛擬賬戶。賬戶就是「錢袋子」，兩家機構都有了「錢袋子」，於是便有了資金的爭奪。由於非銀行支付機構，如支付寶、財付通開設的支付賬戶起到「隔離效應」，銀行賬戶淪為向支付賬戶轉賬的一個通道，資金髮生轉移過程中產生了「去銀行化」現象。

並且，「入口」與賬戶劃等號，參與者爭奪消費場景。形色各異的支付介質、支付方式出現千變萬化，而唯一不變的就是賬戶。業界已經看到賬戶是信息流、資金流的起點和終點，因此它又成為業務功能的載體。「入口」經營者與其說是經營用戶，不如直接說是經營賬戶，更單刀直入就是在經營賬戶的功能。用戶高頻使用賬戶的前提則是有了趨於強大的賬戶功能。既然，賬戶作為經營用戶基礎的業務功能載體早已達成共識，那麼，賬戶反過來促進用戶爆髮式增長也不足為奇。工業和信息化部發布的《2017年1-5月份通信業經濟運行情況》顯示，截至5月末，移動互聯網用戶總數達到11.6億戶，其中1-5月凈增6912萬戶,同比增長13.2%。使用手機上網的用戶達到11億戶，對行動電話用戶的滲透率為80.6%（圖1）。

圖1 2016年5月末-2017年5月末手機上網用戶和對行動電話用戶滲透率情況

來源：工業和信息化部

同時，互聯網企業憑藉互聯網基因、商業模式和營銷策略等諸多優勢創造了場景，如京東的電商平台、新美大的美團平台、滴滴打車、微信紅包。隨著場景的創造，互聯網企業積累了大量的優質用戶。

互聯網理財分流存款形勢嚴峻，餘額寶成為典型的例證。2013年末、2014年末、2015年末和2016年末招商銀行（來自公司年度報告）零售活期存款與零售定期存款的總額分別為8,989.93億元、10,141.94億元、11,291.24億元和11,916.34億元。天弘餘額寶貨幣基金（000198）2017年6月30日最新凈資產達到14,318.05億元，超過了2016年末招商銀行零售活期存款與零售定期存款的總額（圖2）。作為一隻貨幣基金，餘額寶籌集到的資金只能在保持相當比例現金基礎上，投資國債、央行票據、商業票據、銀行定期存單等低風險品種（圖3）。「低風險」產品配置訴求，產生相對高於銀行零售活期、定期存款的「高收益」，存款資金互聯網理財化的趨勢這是足夠引起銀行重視的現狀。

圖2 2013年末-2016年末餘額寶凈資產同招商銀行零售活期與定期存款總額對比

來源：天天基金網、招商銀行年度報告

圖3 2013年6月1日-2017年6月1日餘額寶收益趨勢

來源：天天基金網

「分羹」企業ABS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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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產證券化業務經過2005年中國人民銀行、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出台《信貸資產證券化試點管理辦法》，2009年因全球金融危機擱置，2012年重啟，直到2013年3月15日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發布《證券公司資產證券化業務管理規定》，才為其2014年的加速，以及2015年的爆發，進一步提供了政策保障。

那麼，用「起個大早，卻趕個晚集」來說明企業ABS（專項資產管理計劃）發起人的進入與成效的關係，一點也不為過（圖4）。

圖4 2013年3月15至今企業ABS發行情況

來源：廈門國際金融技術有限公司「ABS資料庫」

商業銀行、企業、證券公司、租賃公司等作為發起人進入順序難以釐清，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互聯網金融企業作為新金融機構的代表，是最後領到「入場券」的。比如，螞蟻金服透過重慶市阿里巴巴小額貸款有限公司與上海東方證券資產管理公司於2013年7月29日發布了企業ABS。但是，發行金額、產品數量卻不與進入的時間成正相關關係，螞蟻金服後發制人。一是從企業ABS發行金額來看，根據資產證券化專業服務商，廈門國際金融技術有限公司「ABS資料庫」統計，截至7月13日，螞蟻金服透過重慶市螞蟻小微小額貸款有限公司和重慶市阿里巴巴小額貸款有限公司累計發行了企業ABS產品1,607.8億元。二是從發行產品數量來看，螞蟻金服累計發行83筆，遠超過以發行金額維度排行第5位民生銀行，比其多出51筆。

究其根源，中國互聯網消費金融的市場紅利給予其發展機會。具體來說，這些新金融機構透過海量、小額、分散的個人消費貸款，從而進行了資產證券化行為。微眾銀行首席運營官萬軍在「2017科技金融發展論壇」上透露，截至2017年3月末，微眾銀行的「微粒貸」累計發放貸款突破3000億元，累計用戶數突破2000萬人。而螞蟻金服的「借唄」早在2016年底累計發放貸款便超過3000億元。

圖5 商業銀行與互聯網金融企業存款理財化、分期及

企業ABS「纏鬥」示意圖

用戶A若將現金存入銀行，將獲取一年期1.5%的定期存款利息，那麼與用戶A將現金存入餘額寶，將獲取4.10%的七日年化收益（截至7月18日），二者相差2.6%的收益，顯然吸引了更多的人將現金存入餘額寶，對銀行形成衝擊。

用戶B若向銀行申請比如12期的消費分期，那麼將向銀行支付7.92%的消費分期手續費；用戶B若向「花唄」申請同樣12期消費分期，那麼將向「花唄」支付8.80%的消費分期手續費，二者比較用戶B顯然選擇銀行開展消費分期業務，這與前面我們分析賬單分期的結論高度一致。

個人用戶發生的消費分期等，成為重慶市螞蟻小微小額貸款有限公司和重慶市阿里巴巴小額貸款有限公司（簡稱「重慶阿里」）發起企業ABS的底層資產，重慶阿里向銀行發行票面利率約5.90%的企業ABS。由此，我們看到，重慶阿里發起的企業ABS，比銀行向個人用戶自行發放消費分期手續費率低2.02個百分點（7.92%-5.90%）。那麼，作為銀行來講，完全沒有必要向重慶阿里購買企業ABS；向上溯源，重慶阿里依據個人用戶發生的消費分期的底層資產，而發行的企業ABS，也完全沒有必要「脫褲子放屁」，向銀行兜售（圖5）。

綜上所述，在金融嚴監管時代，參與主體在爭取分業監管下創新的最大公約數的同時，一定守住自己的雙腳，不要踩著監管的「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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