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是勇氣，得是智慧

午休剛起，就被樓下遮陰聊天的母親喊著要去買個西瓜。

在樓下的杏樹底下，坐著好幾位奶奶或者嬸子，當然也有好幾個孩子，包括我的。

在30多度的氣溫下，這裡算是一塊避暑的好去處。

「門口有買西瓜的，聽你宋姨說瓜不錯，你去看看買幾個回來。一斤八毛。」母親對我說。

我拖著懶洋洋地身子到了家屬大院門口，果真是有一個賣西瓜的車，上面寫著「會寧西瓜」。

「師傅，瓜怎麼樣？」

「木問題，甜滴很。剛那個婆娘扛了一袋子。」邊說便指著走得不遠的小王嫂子。

對瓜，我是不信任的。總覺得這年代怎麼可能有好瓜呢？我執意地要求給我切開一個，我看看。

師傅對自己的瓜很自信，果斷地把一個十多斤的瓜一切兩半，紅嘟嘟的瓜瓤立馬呈現出來。為了驗證這瓜到底甜不甜，我直接拿過一半啃了一嘴。

「嗯，不錯。除了曬得有點燙以外，味道不錯。那我也扛一袋吧。這個切開的，給我找個塑料袋，另裝好。」

裝瓜，過稱，付賬。然後幫忙的一個師傅幫我把瓜提到樓下的碳房子（洋芋窖和儲物間的合稱）。然後我把那切開的瓜提到涼蔭的奶奶嬸嬸那邊，找了一個水果刀，和大家分了。

本來以為這事就結束了。可是正是這事，有了我的思考和寫作。

晚上六點多，涼蔭的人陸陸續續地散去。母親也帶著孩子上樓了。徑直走到客廳處的陽台，對著看小說的我說：你看你，別人都一個個把瓜提到各自的家了，沒有一個人拿出來分享的，就你，大方的把一個瓜給分了。那個瓜也好十塊吧。

老媽說完，我把書扣在桌子上，盯著母親說：你看你，有什麼呢？一個瓜十來塊左右，但是卻得到了大家對你的讚揚啊。這不也很不錯嘛。再說，和大家分享有什麼錯呢？都是隔壁鄰舍的，互相分享很好嘛。

「不是，你看別人，都不會殺瓜分享，就你。」母親還在抱怨著。

其實我知道，母親抱怨的不是我對瓜的分享，而是有意在說別人沒有分享。故而我對母親說：別人可以那樣對我們，我們不可以那樣對別人。這是一種舍，也是一種得。你不懂。

母親無語，轉身去了廚房。

是的，這就是一種舍和得。在中國的社會裡，一定要懂得捨得。這種捨得在農村，或者說在中國百姓的身上，表現得更為明顯。

自從離開農村到縣城讀書，到現在的工作，不覺間已經二十年了。可是這二十年里，百姓的思維方式並未怎麼變化，因為這是一種文化，幾千年的文化所致。

記得工作後的第一次隨父親回老家奔喪，遇到了很多莊上的人，不過因為離開村裡早，很多人都是模糊得了。我只是隨意地點頭問候著。可是身旁的父親，見到村裡的老少爺們，都會主動散煙給他們。甚至會主動為他們點煙。而這些村裡人也客氣得很，但沒有人拒絕父親的好。這是讓我很納悶的一件事。

埋過人後，吃席的過程中，這些村裡人爭先恐後地給父親讓座，端水倒茶。不亦樂乎。而父親再次給村裡人或點煙或敬酒。不亦樂乎。

在返回的時候，路口有的人給兩個菜花，有的人給一捆蔥，有的人硬是塞給父親幾個果子。我突然被這種情形震驚了。

再回去的路上，老爸說：看到了嗎？在我們國家，要和農民打交道，你首先得把自己放下來，然後才可以走進農村工作。否則，工作很難做。我們的農民是很樸實的，但也是有自己骨氣的。你對他們好，他們自然會對你好。可是很多人，是放不下身段的，所以就會有很多的官民衝突。

你下次回去的時候，記得買包煙，遇到人，不管認識不認識，要散煙給他們。這是舍，這裡面不光是大氣，還有勇氣。當然，不要抱著會得到什麼回報的想法，就來個純粹的舍。故而這種舍就有勇氣的成分了。放下身份，是一種自信，是一種勇氣。吃了公家飯，有了一些錢，回到村裡，端著架子，這是一種自負，這樣會被村裡人戳脊梁骨的。

聽著父親的絮叨，知道這是父親30年的基層工作經驗。其實這裡有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那就是「舍和得的關係」。

自然萬物，陰陽調和，此消彼長，有舍有得。

說起捨得，國人關於捨得最經典的語錄當為：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這裡的舍，得下多大的決心啊。但是為了套住狼的目的，不舍不行。這就要求勇氣和智慧了。

一直以為，舍是一種勇氣，得是一種智慧。舍什麼，得靠得什麼來決定。故而凡事要先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這裡智慧就很重要了。如果只是胡亂地舍，胡亂地得，那這種捨得也就沒有必要用專門的文字去討論了。順其自然地過就可以了嗎，甚至渾渾噩噩就好。可是，身在當下的我們，一方面深受傳統文化的影響，另一方面，又被日新月異的科技改變這生活方式和思維方式，兩者之間產生了深深地衝突，如何舍，如何得，那就至關重要了。

活在當下的這個社會裡，我們到底要得到什麼呢？捫心自問：金錢、地位、名譽、還是其他什麼呢？

我想最重要的還是「活著」，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了。如果沒有活著的命，其他什麼都有何意義呢？

如果只是活著，那和動物又有什麼區別呢？那就加個限定詞：好好地活著。怎樣的活著才算是「好好地活著」呢？健康地活著，算是好好地活著。那如何才能健康地活著呢？當然我們無法抵抗冥冥中的一些安排，但是在可控的範圍內，我們可以選擇用鍛煉的方式健康地活著。

好了，這裡就有出問題了。我們姑且把「好好地活著」當做一種智慧的選擇。那鍛煉就是一種智慧的手段了。可是鍛煉是需要時間的。比如在上班前晨練，晚飯後鍛煉。早上那就需要捨去睡覺的一個小時，而晚上有可能要捨去看電視、和朋友聚會的時間，這種舍是艱難的。尤其對年輕人而言，對上班族而言。這種舍，就真得需要勇氣了。這勇氣首先在於克服自己的懶惰。

只是健康地活著，好像還不能表現出作為人好好活著的意義。在健康的前提下，我想作為社會中人，還應該有所追求吧，至少要讓我們的活著有點意義。那怎樣的活著才算是有意義的呢？

《士兵突擊》中許三多說：做有意義的事。怎樣的事算是有意義呢？你認為有意義的，他認為沒意義。許三多認為鋪路是有意義的，可是其他人確認為他傻。可是這個世界上很多事，好像都是「傻子」創造的，如果你看過《阿甘正傳》的話，你就會更加同意我的說法。

當然，這有意義的事，還是要自己決定。我這裡只是說，我們要考慮清楚我們自己到底要擁有怎樣的「得」呢？當然很多時候我們都是矛盾的，似乎無從選擇。

我們渴望得到金錢、美女、權利、地位，但是我們卻捨不得努力。我們渴望考試第一，卻捨不得犧牲一點睡覺和玩耍的時光；我們渴望得到豐厚的知識，可是我們卻捨不得買書，更捨不得為書本花時間；我們渴望廣交朋友，卻捨不得花時間給朋友；我們渴望得到……，卻捨不得……，這就成了我們的通病。開國皇帝之所以厲害，就在於他們捨得自己的命，故而得到了別人的保護。

《老子》云：天長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其實寫到這裡，我們就更能明曉，我們之所以得不到，是因為我們捨不得。我們捨不得自己的命，自己的利，自己的名，自己的一切，故而得不到想要的命，利，名。

《老子》云：預先取之，必先予之。

用智慧去得，用勇氣去舍。捨得有道，道法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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