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隨筆系列之親情篇

親 情

2015年2月9日，我和妹妹、妹夫一行踏上赴美的旅程。11個多小時後，我們在洛杉磯機場出了海關。從加拿大趕來的弟弟，已經推著行李車等候在這裡。看到弟弟我不由鼻子發酸：白皙、文雅的弟弟眼睛沒有從前大了，眼角已有不少皺紋，兩鬢髮白。姐弟六人中弟弟最小，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

弟弟開著租來的汽車，順路在日本超市買了些米面油菜，來到四個月前租的一處房子——加州郊區的一家民房。我們一齊動手，做了一頓地道的陝西麵條。

吃飯時弟弟說：「這次我們不住賓館，在美國共租了五處房子，咱以度假形式出遊。一是我們能盡最多時間待在一起；二是深入美國家庭，體驗他們的生活方式；三是見識各種風格的住宅，了解當地風土人情；四是自己選擇景點，不受時間約束，有利於我們這個年齡段人活動。」我們都表示滿意。

吃過飯，由於旅途勞頓，大家早早休息。但因倒時差，我無論如何無法入睡，直到黎明不知怎麼睡著了，卻迷迷糊糊聽到廚房有聲響。起床後，弟弟已經煮好了稀飯，正在一邊烙餅，一邊炒菜。也許年齡大了，感情脆弱，我不禁熱淚盈眶。成家後，離開母親37年了，別說早餐，就是一口開水也得自己動手。今天，在異國他鄉竟能享受到弟弟做的家鄉早餐。

吃過早飯，我們去好萊塢環球影城。一路上除了欣賞窗外風光，大家都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妹妹說弟弟出生時的情景，好像發生在昨天。記得四歲的她，被二姐叫醒，抱著去看「父親記工分在路上撿到的孩子」，全家人臉上都是笑。這不由使人回想起1960年夏天，家裡唯一的男孩，我那12歲的哥哥不幸掉在苜蓿掩蓋的井裡。這一沉重的打擊，使我們家失去了往日的歡樂。母親常去野外的莊稼地里放聲痛哭，外婆偷偷教6歲的我寸步不離母親，說是怕母親尋短見。直到1962年底有了弟弟，我家才慢慢地走出了那個陰影。弟弟也順理成章成了家裡的寶貝。

弟弟生來白皙、文靜，特別招人喜愛。但小時候隔三差五的晚飯後，要哭好長時間才能入睡。父親總是解開腰帶，用上衣大襟裹著弟弟在灶台前轉來轉去。我和兩個姐姐躲在小房裡不敢說話，二姐每次都小聲陪著哭，直到弟弟哭累了，睡著了，二姐才慢慢平息下來。而今二姐已離開了人世，不免使人悲傷……

來到好萊塢，我和妹妹、妹夫都成了傻子，看不懂英文，不會說英語，一切都要弟弟出面介紹、講解。我們參觀了上下園，看了各種表演，體驗了大片的拍攝。2月12日，弟弟帶我們遊覽了加州郊區，並去他熟悉的（弟弟在加州工作過兩年）價格便宜的超市購物。

2月13日，退了加州的房子，驅車去聖地亞哥。旅途我們回憶著童年的趣事，典型的要數當年姐弟讀錯的字。記得我曾把「無產階級是資產階級的掘墓人」中的「掘」讀成「屈」，從此每遇挖土之類的事情，弟妹就故意大聲喊：「四姐，拿钁頭來，咱們屈土。」而妹妹對樣板戲《紅燈記》中的「丫」字不認識，問我「像個柯杈棍是啥字？」從此我們將妹妹叫「柯杈棍頭」。便經常有「柯杈棍頭，吃飯了」、「柯杈棍頭，該洗衣服了」之類的戲謔。弟弟有一次把「冤枉」讀成了「狂冤」，我們要說哪個事與己無關，總是說「我狂冤，我狂冤」。說著笑著，我們盡情地享受著這久違了的親切、融洽和歡樂……

來到聖地亞哥，我們住進城市中心一座花園洋房。參觀了美國中途島號航空母艦博物館，遊覽了聖地亞哥古城歷史公園和巴爾博亞公園，還去了一所大學。

玩了三天，返回洛杉磯，退車登上去檀香山的飛機。在飛機上拍攝了夏威夷的好多島嶼。弟弟說夏威夷共有120多個島，8個有人居住，其中一個是美國軍事基地，一個私人島，遊客不許登陸。

下了飛機，我們來到一個樓頂有游泳池的公寓。每天遊覽歸來，弟弟為我們煮咖啡、烤牛排、做西餐；我們為弟弟做家鄉的羊肉煮饃、烙油餅、揪面片，頓頓都是中西合餐。2月18日，也就是除夕，我們包著餃子，回憶著小時候大年三十，母親蒸拜年包子，我們用井水洗蘿蔔，小手凍得通紅，但想到馬上要吃熱包子，卻是十分高興的事。

大年初一，我們從檀香山飛往希洛國際機場，來到夏威夷最大的島嶼。在機場重新租車，住進隱沒在密林深處的一棟日本式住宅。房東是位美國老太太，特別熱情，指著地圖用一個多小時為我們介紹世界最大的活火山——冒納羅亞火山，及當前最活躍的火山口——基拉韋厄火山口和周邊景點。可惜只有弟弟一人能聽懂。

下午，我們沿著火山口環線行進17餘公里，途經沙漠、熱帶雨林等不同地貌，參觀了一個美國老軍營。晚上9點，來到4170米的山顛，見識了黑暗中流動的火山熔岩及反射的衝天紅光。但更吸引我們的是久違了的滿天繁星。站在山頂，如臨星空，北斗星好像伸手可及，銀河彷彿擦著頭皮。我們談起兒時夏夜坐在院子的涼席上，父親教我們認識牛郎星、織女星、蠍子星的情景。但今天找呀找呀，除了北斗星，其他的誰也說不清。但我們仍然感受到少年時，受教於父母的樂趣。

第二天，我們登山，觀看火山爆發形成的熔岩湖，見識了夏威夷獨有的各種植物。

三天後，我們退了房子，從東南穿越大島去西北，途經休眠火山和死火山。沿著海岸行進時，有幸看見幾條鯨魚同時多次躍出水面的情景。弟弟說這是十分罕見的，因為只有鯨魚媽媽教小鯨游泳時，它們才會來到淺海。

傍晚，進駐美國我們最後一個「家」，一棟被樹木、竹林環繞的八角形、頂部全是天窗的屋子。第二天我們去海邊，和外國小朋友一起挖沙子，追逐著被海浪衝上沙灘的螃蟹照相，簡直忘記了自己的年齡。要下海衝浪了，弟弟為我們背上塗防晒霜，並叮囑臉、胳膊不能有漏抹的地方，否則會被晒傷。下水後弟弟總是不離左右，防止我們被大浪捲入。玩累了，弟弟讓我們站在水中，說海浪衝擊膝蓋是一種天然按摩，對年齡大的人很有好處。想到每晚睡前弟弟要看我們的床是否舒適及被褥的溥厚，我覺得這幾天自已像一個受寵的孩子，時時有人關心，處處有人照顧。

我們在夏威夷度過了一個特殊的中國年。正月初六，妹妹和妹夫回國了，我和弟弟來到加拿大多倫多弟弟的家。放下行李就去超市，弟弟為我買了鮮奶，說亞洲的牛奶是處理過的，因為牛奶中的乳糖分子太大，東方人腸粘膜不能吸收。在這裡喝一段原汁奶會治好便秘。又買了很多美國大杏仁，因為這東西含鈣量很高。弟弟是從交談中知道我便秘、骨質疏鬆，這樣細心地關照怎能不使人感動。

在加拿大的半個月，我們觀賞了世界最大的跨國瀑布一一尼亞加拉大瀑布，參觀了有名的古城堡和二戰紀念館，去了中國超市——大統華和集友。但更多的是和弟弟談論姊妹們家中的經濟，以及外甥們的工作情況。我又欣慰又感嘆，在外數十年的弟弟時刻牽掛著家鄉的親人。這幾天我們說的話，要比弟弟考上學離家三十七八年加起來還多。

回國前的一個星期天，兩個侄子回到家。飯桌上，大侄子用彆扭的漢語問長問短，小侄子不會說中文，但不時點點頭，笑一笑。想到上次見面是十年前，他們還是孩子。而今大侄子已經是一名眼科醫生，小侄子正在讀大學。我問他們想不想回國看看？大侄子說：「很想，就是沒時間。」說完大家都陷入了沉思。大侄子要上班了，他用洋人的禮節擁抱了我，眼中含著淚花，而我已泣不成聲……

親情，永遠的親情，時間沖不淡，距離隔不斷的永遠的親情！(20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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