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亮中篇小說連載：責任（4）

作者簡介：劉元亮，男，湖北省大冶市殷祖人，農民作家，湖北殷祖古建園林工程有限公司業務經理，中國古建築營造工藝名師。著有多篇詩歌、散文，出版了《感動命運之歌》和《忠誠的農民工》兩部長篇小說。

4

責 任

農諺云：千犁萬耙，不如早插一夜。說的是農民插田（江南湖北一帶栽秧也叫插田）要及時，不能錯過季節。

這天傍晚了，張建強獨自一人還在自家水田裡快速地插田。在他身後，還有兩分左右田沒有插完。

趙美玲路過田邊，喊道：「建強，天要下雨了，還不回去就要淋濕了。」

張建強一邊低頭插田，一邊應道：「沒事，我準備了斗笠和棕衣（江南湖北一帶用竹子編織的直徑約1米左右，上覆厚薄膜，用於防雨，叫斗笠；棕衣也是用來防雨的，由棕麻編織，呈扇形狀，固定在脖子上，長約1米左右，最寬處約1米左右。）

家裡，姥姥已經做好了飯菜。燈下，小紅坐在小桌邊，專等爸爸一回來，就馬上吃飯；姥姥戴著老花鏡坐在旁邊小凳上補衣服；小軍在自己房裡做作業。屋外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姥姥時不時抬起頭朝窗外看去，焦慮的樣子。

水田裡，張建強已經穿上棕衣，戴著斗笠，仍在忙著插田。一陣陣的閃電照得如同白晝，烏雲翻滾，狂風夾著暴雨隨著傾瀉而至。

家裡，小紅扒在小桌邊，「姥姥，爸爸怎麼還不回來呀？我餓——了。」

姥姥扭過頭：「小紅，爸爸馬上就回來了，再等一會，啊？」

「哎——」小紅不同意的撒嬌道：「你說了好幾遍了，爸爸咋還沒回來呢？我餓——。」

「這孩子，真不懂事。」姥姥邊責備，邊放下手中的針線活，起身，到菜碗櫥里拿出一個飯碗，來到火爐邊，在煮罐里盛了一碗飯，坐在小紅邊：「小紅，吃吧，啊？」遞過碗去。

小紅接過飯碗，拾起桌上的筷子高興地吃了起來。

姥姥揭開一個菜碗，用桌上另一雙筷子夾起菜碗里的野蘑菇，放在小紅的飯碗上，一邊夾，一邊說：「小紅，乖啊！這是姥姥今天去看你媽，回來採的一些野蘑菇，小紅，好不好吃啊？」

小紅一邊吃著蘑菇，一邊答道：「好吃。」

水田裡，張建強仍在飛快地插田，在他身後只剩下一小塊了，狂風夾著暴雨肆虐地吹打著他。

家裡，小軍已經做好了作業，來到廚房，坐在小桌邊；姥姥仍在縫補衣服；小紅吃完了飯，扒在小桌邊，彷彿睡著了。突里的時鐘指向了十點。（突：江南湖北一帶蓋房子，進大門有一大間稱之為突，相似於客廳功能）

這時，突大門傳來「咚咚」的敲門聲，伴著「小軍、小軍，快開門」的叫喚聲。

「是爸爸回來了！」小軍興奮地大叫，起身飛快地穿過廚房，來到突大門，拔開門閂。張建強帶著一股狂風跨進突內，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摘下斗笠，脫掉棕衣。這時，姥姥也過來了，她遞上毛巾，心疼地說道：「擦一擦，擦一擦，一起吃飯。」邊接過棕衣，掛在牆上。

張建強接過毛巾，邊擦著臉上的汗水，邊問道：「媽，你怎麼還沒吃飯啊？這麼晚了，等我幹啥啊？」

姥姥說：「你不回來，媽不放心，怎麼吃得下飯呢？」頓了頓，繼續道，「你看外面，又是打雷，又是下雨，又是颳風，媽怎麼放得下心呢？還有你看，你的衣服全淋濕了，快去換一下吧？」

張建強忽然問道：「小紅呢？」

姥姥答道：「她先吃了，覺得今天我採的蘑菇好吃，吃了一大碗飯呢！現在廚房裡睡著了。」

張建強拿著毛巾走進廚房，來到小紅身邊，心疼的彎下腰，輕聲地喚著「小紅，小紅」又輕輕地拍拍小紅的肩膀。見小紅沒反應，他雙手去抱小紅，打算送她去床上睡覺。當他把小紅翻過身來，發現她臉色不對，口角有小沫，懷疑蘑菇中毒，於是大聲地叫道：「小紅，小紅。」左手稍重一點拍打著小紅的肩膀。小紅仍沒反應。蘑菇中毒已經確信無疑。來不及細想，張建強抱起小紅，衝進突里，對姥姥、小軍說：「小紅中毒了，我把她送到醫院去。」隨手拿起斗笠，扣在頭上，衝出門，沖向暴風雨中。

屋外仍舊是雷鳴電閃，狂風暴雨，張建強大喊著「呀——」抱著小紅在風雨中深一腳淺一腳，沒命似的奔跑著。

斗笠被風刮掉了，他沒有停止；雨水淋濕了他的全身，他也全然不顧；炸雷似乎是在為他壯膽，閃電似乎在為他照亮道路。

「砰咚」一聲，張建強抱著小紅撞開了醫院急診大門，向急救室奔去，同時大喊著：「醫生、醫生」。值班醫生、護士聞聲趕忙跑出辦公室，一位護士接過張建強抱著的小紅，醫生、護士們忙碌著進了急救室，關上門。

張建強全身上下濕透了，臉上布滿了淚水、汗水、雨水，癱坐在急救室門外，失神的眼光，頹喪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醫院大門「砰」的一聲又被推開了，張永華背著一位老人，身上蓋著薄膜。張林虎左手幫扶著老人，右手擎著一把雨傘跑了進來，直奔急救室。

張建強被大門推開聲驚醒，朝大門望去，看見張永華他們跑過來，連忙站起迎上去。張林虎收了雨傘，對張建強道：「快救你媽。」一起向急救室跑去。張建強看著張永華背上的媽媽，哭道：「媽，您怎麼啦？媽，這是怎麼啦？」轉頭大喊「醫生、醫生，快救我媽。」聲音凄慘，哀泣迴響。

一位護士走過來，道：「對不起，現在醫生不夠，我趕快聯繫，你們稍等。」

「那快點啊！快點啊！」張建強哭著央求道。

「喂！吳醫生嗎？現在急救病人多，您能馬上過來一下嗎？孫醫生他正在搶救病人呢！又來了急救病人，對，好！越快越好！」一位護士在打著電話。

在走廊里，張永華告訴張建強：「聽小軍說，你媽采了毒蘑菇，小紅吃了中毒，你媽心裡難過，暈倒了。小軍來叫我的。」

這時吳醫生匆匆地趕來。護士和張建強連忙把姥姥送到急救室。

張建強退出急救室，歪在走廊的長條椅子上。（歪，江南湖北一帶方言，指人精神不好，頹喪坐著的樣子）

第二天上午在同一個病房裡，姥姥蘇醒了，小紅也醒了過來。張建強俯下身子，問道：「媽，好些了嗎？」

「好些了，你放心吧！」姥姥有氣無力道。

張建強轉過身，對另一張病床上的小紅問道：「小紅，你沒事了吧？」

「沒事，爸。」小紅輕聲回答道。

張建強舒了一口氣，露出一點笑容，喜極而泣道：「好！好！多虧了醫生，我去街上給你們買點好吃的，就買那個千里香餛飩。」象是告訴他們，又象是自言自語的出了病房。

張建強在走廊里沒走幾步，感覺有點頭暈，搖晃了幾下。一個來查房的護士端著盤子，看到他這些，停住腳步，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張建強勉強的擠出一點笑容道：「我沒事。」隨手扶住了牆。

護士見他臉色不對，把手伸向他額頭，試了試道：「你發燒的厲害，快點去打針。」

張建強不好意思地微笑道：「我這點小毛病，不用打針吧！」

「那也得吃點葯。」護士嚴肅道。

「好！好！我去買點葯吃。」張建強答道，慢慢向前走去。護士進了病房。（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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