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帶著台灣文化記憶的吳清友，走了

吳曉亮

一個月前，紀錄片《看見台灣》的導演齊柏林墜機身亡；昨天，誠品書店的創始人吳清友走了，享年67歲。

短短的時間裡，台灣痛失了兩位文化界的標識性人物。第一次觀影《看見台灣》是我身在台灣旅途當中，影片對台灣環境生態的分析，直指當局政治，引人深思。第一次去誠品是2012年，在高雄行走了一天，第二天還要趕往台中東海大學，一身疲倦的我第一次走進了這家不打烊的書店。

反對的聲音

我抵達高雄的誠品書店時天色已晚，3個好友進去，便各自分開找書去了，那是第一次從誠品帶回了一堆書，從香港入境，直通車的司機一個勁兒的告誡，別帶什麼「亂七八糟」的書，我們一邊點頭一邊應承，其實箱子裡帶的都是一些大陸沒有出版的書，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許知遠的《極權的誘惑》。

等接連到台灣訪友、旅行時，去誠品帶「禁書」居然成了習慣，從來沒有被檢查過，足以說明我們出版輿論的管理者和社會現實操作之間存在著挺大的差距，他們總在「意淫」言論對社會的危害程度，其實誰在乎一本書能如何興風作浪呢？台灣島早就習慣了這樣反對的聲音，文字和言語能造成的恐慌實在是太有限，「辨別能力」有時候就是社會成熟度的標尺。在我看來誠品的魅力是發出了反對的聲音，這種聲音化成了文字直達人們內心，而在誠品書店你是安全的，無論看書，還是說話。

那一年馬英九和蔡英文選戰，蔡英文落敗，蔡女士大大方方承認了失敗，辭去了黨主席，跑到哈佛教書，據說中國房地產大亨王石還去聽了蔡女士的課，那門課叫：民主。

台灣記憶

後來我喜歡上了誠品，就在台北松山文創園區內的誠品行旅住下，交通非常便利無論是去市中心，還是前往小吃市集。這個文創園區起於日據時代，前身是「台北總督府專賣煙草工廠」，這裡保留著部分原始的風貌，老建築和新建築混搭著，別有風味。酒店的電視里反覆播放著曾經松山文創園區的老歷史，那些早已物似人非的故事就是典型的台灣記憶。

從房間出來，我留意到了酒店牆面上的照片，照片講述了是蔣介石統治台灣時期的高考，這樣的操場式考試在我的印象里還略有殘餘，我並不知道那時候台灣的高考多大程度上決定了個體命運的走向，後來活躍在世界各個學科的領導者，很多都是台灣人，他們或許就是這萬千學子其中的一個吧。

記憶是人們賴以生存的底層思維，是一座城市通往人們內心的橋樑，我們呢？

千千萬萬個吳清友

我要買一張電影票，猶豫不決，當時在誠品電影院里同時上映的有好幾部電影，包括斯皮爾伯格指導，湯姆·漢克斯主演的《間諜橋》（非常推薦）

「你覺得什麼電影比較好看。」可能售票的小夥子有些詫異，要知道觀影者的需求從來都是很明確的。

「我不知道，看《灣生回家》吧！紀錄片！」他說。

「紀錄片-------《灣生回家》------」我依舊猶豫。

「這是講台灣人，也講日本人的故事。」他見到了我的猶豫，再一次肯定的說。

「好，試試吧！」我最後的決定。

兩個小時的紀錄片，沒有人離開，黑暗中，我聽到了抽咽的聲音。

今天回想起來那個售票員的「篤定」，我也會沉思：他是那麼的年輕，多大了？他怎麼會對1895年開始的那段歷史有興趣？他的父母，還是父母的父母跟他講述過什麼？還是聽到了散場時人們的評論？他怎麼知道我不會覺得沉悶，提前退場？

今天我逐漸去理解：台灣文化產業的崛起，不是一個單一的現象，而是一個全民共識的結果，是千千萬萬個吳清友匯聚的結果。他們是楊德昌、侯孝賢、李安------，他們是白先勇、龍應台、張大春------，他們是那個售給我門票的年輕人-----。

離開誠品行旅的晚上，我帶走了旅行的宣傳冊，然後來到李吉他的店裡（歌手李宗盛開設在誠品的吉他商店），買了一件T恤，T恤上寫著一句話——專心做個手藝人。

悼念吳清友先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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