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我一戳：鴻飛哪復計東西

徐悲鴻，1895年7月19日生於江蘇宜興。1936年春，徐悲鴻南下廣西，出身大家的蔣碧薇為追他，獨自乘船，同艙12人其餘皆為男人。酷暑三天，苦不堪言。如今還有這樣執著為愛的女子嗎？而後來，在金陵城石婆婆巷裡一處，學生孫多慈則將她與愛人的名字「慈悲」綉在白帕上，連同兩顆紅豆一起寄給了徐悲鴻。而最後陪伴他走過最後歲月的，是他的女助理廖靜文。

如何成就大師，需講天時地利人和。徐悲鴻的人和：賞識提攜他的是康有為，跟他私奔的是大家閨秀蔣碧薇，留洋拿的是軍閥政府的名額與官費，錢花光了，打電話給公使，馬上就寄錢。徐回國出掌南京中央大學藝術系，不必加入國民黨，不必接受中宣部文化部政治審查，不必國家學歷辦的學歷資歷審查。徐招學生，不必通過政治考試和外語考試，他看準了就進來。中國畫研究所前院長劉勃舒不過江西一名小學生，給徐先生寫信請教，後來就收為了弟子。徐的文藝觀是「為人生而藝術」，論敵劉海粟「為藝術而藝術」，這樣的對手，今天又哪裡去找？他推薦的人才，各路英雄也都買帳。今天全國各省找得到這樣愛惜人才，慨然作主，親自拍板，從善如流的軍政長官與教育長官嗎？全國各校找得到這樣胸襟開闊，人脈遍在，資望超群的伯樂教授嗎？全國各地，又找得出當年各具才學而一呼百應的精英群體嗎？生逢其時，死逢其時。

---------《退步集續編》陳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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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放送】

一種味道

上午聽完課，逛滄浪亭及山塘街。滄浪水清，可以濯我纓。滄浪水清，可以濯我足。濯纓處，在滄浪亭對面的可園。映目皆綠，秀美可愛。進門正有人拍紀錄片，鏡頭對準圓門，一個景深拉過去，過靜水深池，正是對面的廳堂。面對滿樹繁華，知「形色」APP，照花而知品種，用處良多。對面滄浪亭，是正主。曲道迴廊，起伏仰止，心神凝聚。園只一頃，卻曲徑通幽，處處生機。坡道起伏，疑在山丘。好鳥時鳴，如沐林風。「滄浪亭」三字出俞樾之手，旁有聯曰：清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遠山皆有情。出門見有顏文樑紀念館，沿河橫向而立，莊重整齊，一絲不苟。顏文樑父親去世前一天，曾給他一個蘋果，他沒吃，日久成灰，便用一個玻璃器皿將它藏起來，留作紀念。這是一個極重感情的人。看他早期的作品，如鏡的湖泊旁幾株秋樹，遠鳥高飛，一隊隊，前呼後引好不快活。而到了晚年，彎路一隅，看不到盡頭，樹旁幾樹枯枝上，只架了一隻鳥巢，浮雲下面鐫刻著孤寂。在小巷裡找到紀念館的門徑，樓前有「蘇州美術專科學校舊址」的牌子。這所學校原來就在滄浪亭里。出紀念館沿小路出來，居然從一個小門就走進了滄浪亭。真是此行異趣。

至山塘街松鶴樓吃午飯。行走山塘，在枕河人家畔與風一起掠過。過生肖博物館。又在貓的天空喝咖啡。在花間堂幫一對老夫妻拍照。綠柳紅花，白牆灰瓦，老人坐在搖椅上，攬著夫人的腰。微笑吹皺在眼角，吹白了發梢。行至北碼頭民國風情街，有一家味道博物館。牆上擺滿了小瓶子，標明了各種味道。有「甜蜜」，有「倫敦」，有「看了就想吻」……還有一瓶「難言的惆悵」，我信手拔開瓶蓋。在一個陽光的午後，沿著一段古城牆，在河水的波光蕩漾下，有風，有雲，曾經兩個人。姑蘇古閶門的運河畔，有一條小道，有一個味道博物館，我臉色煞白，不知呆立了多久。緩過神來，只覺得心空空的。一種虛無在胸中凝結，然後被熱氣氤氳後，想尋路而出。我突然發現身邊無人，他們在門外等我。我要買這瓶味道，營業員找了一會兒，卻遍尋不著……

我想說的是相處的形式有多種，就象博物館裡的味道。有一種郭靖黃蓉誓守襄陽的生死契闊，有一種楊過苦等十六年的決然堅守，有一種胡適江冬秀的不般配的一世廝守，有一種金岳霖在林徽音走後多年招朋呼友為她紀念生日的感懷凝重，有一種張伯駒顫巍巍的在飯館包起一塊蛋糕帶給行走不便的潘素的柴米油鹽。也有柴可夫斯基，終身愛著一位紅顏知已，倆人卻從不見面。也有勃拉姆斯聞聽他一直愛慕著的舒曼夫人克拉拉死訊時，慌亂中上錯了反方面的火車……《笑傲江湖》里，令狐沖在綠竹巷裡對著化妝後的任盈盈，突然覺得世上還有這麼懂自已的人，於是那麼多的鬱積，那麼多的不被理解，一吐為快後，終於可以輕鬆的睡去。不追求時間的長度，只要求記憶的深度，不渴求濃郁的程度，只願求淡淡的溫度，讓心可以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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