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魯前招辦主任說，沒有一項考試能決定學生作為「人」的潛能

看點中國學生申請美國大學時，往往迷信於標化考試的成績，總是受到「一考定終身」的傳統觀念影響而不停刷分。在2017年世界名中學聯盟（WLSA）大會上，前美國耶魯大學校長特別助理、招生辦主任Jeffrey Brenzel卻說，現存的標準化英語水平考試仍然具有局限性，頂尖大學也開始拒絕過度依賴分數評判，並採用新方式進行評估。以耶魯為例，招生官會選擇在高中里綜合表現好的學生，因為沒有一項考試能決定學生作為「人」的潛能。

文丨孫康寧編輯丨李臻

對於想要去北美國家留學的學生來說，托福和SAT考試無疑是必經之路。其中，托福作為能全面測試非英語國家考生英語水平的考試，最為美國各大高校所認可。它針對的人群主要是申請去美國或加拿大等國家讀本科和碩士課程的學生。

SAT考試歷史悠久，成立至今有過兩次重要的變革（最近一次變革在2016年3月），其分數的高低往往會影響到學生是否能被名校所錄取以及也是獎學金的重要參考。簡單來說，SAT就是美國的「高考」。

而ACT考試則更像是一個後起之秀，起初是在美國中西部的大學比較流行，而隨著近年來的高速發展，美國的著名高校（包括哈佛，耶魯等）也開始普遍接受ACT成績。哈佛大學的入學主管曾經表示：「我們是完全以同等的姿態接受ACT和SAT考試分數的。」

這幾項考試，即我們口中常說的「標化考試」雖然側重不同，卻都是非常權威的英語水平考試，可以說是申請大學的「入場券」。因此，這些考試的動向總是時時刻刻受到許多學生、家長和學校的關注。

近年來，隨著社會思潮和教育改革的不斷推進，同時受到學校和考生的需求影響，英語水平測試也在持續不斷地進行變革。而我們頻頻聽到的作弊、取消成績的新聞，也讓人們不禁深思，這些傳統的考試模式是否出現了問題。那麼，語言考試在我們赴美求學的道路上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未來標準化考試會朝著什麼方向發展？學校到底想通過這類考試，得到什麼樣的人才？

帶著這些疑問，我們在2017年世界名中學聯盟（WLSA）大會上，找到了前耶魯校長特別助理，耶魯大學前招生辦主任Jeffrey Brenzel。請他為我們一一解答這些疑問。

名校反而不那麼看重標化考試

對於標化考試，Jeffrey首先強調了一點，「英語語言測試非常重要」。對於一個ESL（Englilsh as a second languege，以英語為第二語言）的學生來說，要進入一個英語為母語環境的學校，學英語不單單是學習語言的過程，更是把思維轉變成用英語思考的過程。所以英語測試並不是為了測智力或者成績，而是為了測試學生在學校里能否更好地融入，不要讓語言成為影響整體學習進度的拖油瓶。

其實，美國的大學之間也存在著對國際學生的競爭。許多學校試著接收更多的國際學生，這就意味著他們很有可能會接收更多英語水平較低的ESL學生。

在這種情況下，學校有義務為這些學生提供專門的語言教學和指導，比如提供一兩個學期，甚至一個學年的時間為學生開設語言班。通過語言測試，學校就能迅速了解學生的英語語言水平，從而為他們提供相應的英語指導服務。

不過，並不是所有高校都看重英語語言測試。

以耶魯為例，申請者是否需要通過語言測試是可選擇的。「因為太多學生想去耶魯了，耶魯接收的又都是那些最頂尖的學生，」 Jeffrey表示，「學生在其他考試中都得到了非常好的分數，他們也能從很多其他方面證明自己的英語水平很高。」

因此，對於那些能吸引很多優秀學生的頂尖高校，英語水平測試並不是必須的；而對於那些尋求更多國際學生或是願意接收英語水平一般的學生的院校，英語水平測試就具有一定的指導性作用。

標化考試的BUG

不論如何，語言考試對於想要出國留學的同學們還是具有很關鍵的作用和意義。但是，在Jeffrey看來，現存的這些標準化英語水平考試仍然具有不少局限性。

首先，準確性不夠高。以同樣是托福考試取得100分的學生來說，大概只有67%的學生在後期的學習中被證明是真正具有相應的英語能力的。許多研究證明，在托福考試90-120的區間中，大概有20分的標準差，還有1/3的可能性分數與水平不符。

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其實很容易理解，幾乎所有的學生，都會在標化考試來臨前，選擇培訓機構為自己謀一顆定心丸。而這其中也不乏通過突擊集訓出來的「好成績」，這裡面的水分可想而知。而真正到了國外面對嚴苛的學術要求，某些學生的真實英語水平就露餡了。

第二，測試缺乏預見性。實際上，分數和能力之間並不一定存在相關性，所以這些測試很難測評出考生實際能力或是預測學生在大學裡的表現。學生在學校里的表現會受到很多其他因素的影響，而且學生的成績並不等於其內在潛能。

第三，考試被誤用和濫用。由於考試的結果是直接和學生的利益掛鉤的，為了進入理想的學校或是為了申請到獎學金，有些學生選擇鋌而走險，用作弊手段來取得高分。而這絕非考試的初衷。

第四，考試的安全性問題。當作弊行為出現時，沒人能做到絕對禁止或預防。隨著近年來作弊問題日益猖獗，這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了考官的信心。例如托福曾多次取消考生的成績；而SAT近日也公布了縮減國際考場考試次數的消息。

針對這些考試的弊端，大學的招生辦也相應作出了一些改變。首先，提高對考試局限性和誤用情況的認識；其次，拒絕過度依賴分數評判；最後，採用新方式進行評估。其中包括曲面考察學生的綜合能力，以及選擇性地使用考試作為招生依據。「就耶魯來說，我們會選擇一些學校里綜合表現好的學生，根本不需要一些常規的考試及成績作為參考。」

由於傳統的標化考試具有上述種種局限性，一種新的考試趨勢也應運而生。比如Jeffrey參與領導的Duolingo英語測試，就是一個全球範圍內的新型語言水平測試。

Duolingo測試全程通過網路連接進行，只要有電腦和攝像頭，無論何時何地都能進行考試；考試使用自算計自適應系統，測試時間平均只需35-40分鐘；考試過程中一直有錄像攝影，還可以回放觀看，一定程度上能有效杜絕作弊；考試結束後很快就能拿到分數。和托福、雅思相比，Duolingo具有方便、便宜、省時等優點。

Jeffrey也表示，未來的考試，可能會越來越趨向於測試學生除了知識之外的其他綜合能力，比如情商或是創造力。Jeffrey坦言「誰知道下個測試的項目是什麼，反正正如大家所說的，創新是如此重要。」這也給了暫時還沒找到方向的大學一個機會，讓他們去思考，如何用一個標準測試去評估出學生的能力與潛能。

高分+名校≠成功

作為耶魯前招生辦主任，多年來Jeffrey一直致力於為考試工作服務。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他明確表示，自己並不相信考試，因為在他看來，高分和名校不能決定一個人能否成功。

不論是美國還是其他地區的學校，都能給學生提供很多的機會。但是許多人都認為自己不進入頂尖學校就意味著一種失敗。「人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會發生很多變化，所以他們要明白其實有很多機會可以讓他們抓住，不論進了什麼學校，最終都是看自己，而不是分數。」

「我覺得學生應該知道兩點。第一，沒有一個考試能測試出你作為一個『人』的潛能。第二，機會很多，中國在高等教育方面投入了大量的資源，中國學校的變化也很快，而國際上也是如此。但是學生和家長總是太在意一些名氣很大的學校里那一點點可憐的名額。他們認為只有我去了夢想中的學校，人生才能成功。這跟認為考試能決定你的人生是同一種想法。而這是不對的。」

中國的廣大考生通常都是經過數年的苦讀，才終於站在了理想大學的門口。然而，這並不是一個終點，只是人生的又一個起點。相比於考試成績和名校，是否能獲得足夠的能力和學識以證明自己的價值，才是問題的關鍵。「答案是你不是非得去耶魯才行，有很多其他地方都可以。進耶魯是很難，但你不需要為了成功非得進耶魯，不然你的整個人生就完了。」

B=外灘教育

J=Jeffrey Brenzel

B：就您當過數年招生官的經歷而言，你們想通過考試，了解關於考生的哪些東西？

J：總的來說，我們需要的學生不一定要有多高的分數，但是我們需要他們有克服困難的能力、有尋找信息的能力、堅忍不拔的毅力、以及願意為大學生活有所付出的精神。

其中，我們最想測試的其實是EQ。這是一個很流行的概念。這意味著你在社交中會怎麼做，這能很大程度上體現出你將來能否成功。我們也想衡量創造力和創新能力，看你能不能找出什麼獨特的解決問題的方法。還有適應能力，比如進入一所小而美的文理學院或進入一所大型的研究型大學，或者你作為一個諮詢公司的僱員，或者工廠的工人，誰更有可能有能力在這種環境下取得成功。

另外，這個問題也取決於你想去的學校，因為每個學校有所不同，每個學生個體也不同。許多學校的測試，並不是要測試一些具體內容比如辭彙或者語法，他們想要測試的是某個人的綜合能力是否適合這所學校。在一個複雜的環境里，你要理解英語，學會解決問題，要有創造力，還要照顧好整個團隊，要知道真實的生活是很複雜的。從整體結果中我們可以綜合分析出你是否適合這個學校。

B：Duolingo英語測試的平均時間在35-40分鐘，相比傳統考試比如托福或者雅思好幾個小時的考試時間來說非常短。有人質疑這麼短的時間怎麼能全面考察考生的英語水平。您對此有什麼看法？

J：Duolingo測試是計算機自適應的，而托福和雅思並不是。運用計算機自適應的考試，出題難度是根據學生水平來隨時調節的，所以才能將整體考試時間壓縮到40分鐘內。

簡單來說，當你答出一個問題，下一個問題就會增加難度，這樣一直增加到你無法再回答問題。因為這種方式跟傳統的坐在課堂里做題的方式不同，所以很多人有質疑。但是根據目前的研究和科技水平顯示，其實Duolingo評估學生的語言能力和預測ESL所需要的支持是很準確的。

B：對於中國學生申請美國學校，您有什麼針對性的建議嗎？

J：中國學生應該知道的是，不要因為自己的英語水平不夠高就放棄申請美國的學校。有很多美國的好學校願意接收在某個專業領域有優勢但英語水平欠佳的學生。不過學生和家長要事先調查清楚這些學校是否能為國際學生提供有力的英語語言學習支持。這並不是每個學校都有的。

中國學生往往只盯著那些頂尖的學校，又很擔心自己的英語水平。你能做的是努力使自己的英語變好，但也要知道很多學校都能讓學生有一個學期或者學年的時間專門學習語言來讓他們在今後的學習中能取得成功。

另外，中國學生不常問的一個問題是，學校里有多少國際學生。比如波士頓大學，在亞洲沒什麼名氣，但該校25%的學生都來自美國以外，因此申請他們學校的機會就很大。大家應該注意，看看學校的規模，看看那些你們可能沒聽說過的學校，有多少國際學生。如果他們有很大比例的國際學生，那麼他們就會有完善的設施和支持給到國際學生。他們準備好了去歡迎和服務國際學生。

即使是小學校，如果有很高比例的國際學生，你會因為跟其他人處境相同而覺得有家的感覺。人們有的時候只看名氣和排名，而忽略了別的標準。比如我自己喜歡國際學生多的學校的一個原因是，你想不想有其他30個國家來的朋友？在你和他們的交往中能獲得很多別的機會。

現在，即使是中國的大學，也在積極尋求國際學生。如果我是一個要在國內上大學的中國學生，我會找一個最國際化的，可以讓我有機會體驗別國的文化。比如上海紐約大學、耶魯新加坡國立大學學院，現在有成千上萬的申請者。美國的很多院校在國外找了合作夥伴，這些都是很受想要在本國體驗國際化教育的學生歡迎的。這是未來發展的大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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