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一扒麻醉與外科的「愛恨情仇」
受訪專家:
北京善方醫院麻醉科主任 李雪
在麻醉技術問世之前,做手術對病人來說是件無比痛苦的事情,醫生也備受折磨。為了盡量減少病人的疼痛,外科醫生只能用最快速度完成手術。一味追求速度,不僅手法粗糙,也無法兼顧完善的消毒和止血,手術成功率很低。
史上甚至有一場「死亡率300%」的手術,就是由於醫生在飛速操作中不慎傷到了助手和旁觀者,結果病人與助手均感染而死,旁觀者因恐懼休克而死。現在看來,當時的手術場面可以說是無比野蠻的。
1842年3月30日,美國麻醉醫 Crawford Long 為一位摘除頸部腫塊的患者成功實施了第一例乙醚全麻。
1846年10月16日在美國哈佛大學麻省總醫院由Morton 醫生當眾表演乙醚麻醉成功,標誌著現代麻醉的開始,人類從此真正戰勝了手術中疼痛,外科進入一個全新的時代。
外科大夫可以大展拳腳,更加從容、精細地進行各種手術,加上輸血、補液、營養、體外循環等多方面技術發展,手術種類變得越來越豐富,成功率也隨之增高。
這些年,外科和麻醉攜手共進,外科離不開麻醉,麻醉離不開外科,常言道: 「外科治病,麻醉保命」,麻醉與外科儼然成了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至今,麻醉學正朝著圍手術期醫學的方向蓬勃發展。
麻醉不僅要關注手術中的部分,同時也要關注整個圍手術期;不僅要關注麻醉安全,同時也要關注患者手術後的長期康復和轉歸。
麻醉醫生與外科醫生,在一般人看來應該是「相親相愛」的,可實際工作中,卻免不了磕磕碰碰(如:在某些圍術期診療觀點或決策上存在分歧)。
比如,過去在手術中,外科醫生希望麻醉醫生降低病人的血壓,以便減少出血,並專門有一項技術叫「控制性降壓」;而隨著麻醉學的發展,麻醉醫生漸漸認識到圍術期血壓「寧高勿低」,因為過度降壓可能會造成嚴重後果,尤其是對於既往有高血壓,心臟病以及高齡的人群,可能會發生圍術期心梗、腦梗,十分可怕。
這些經驗都是血淋淋的教訓換來的,從此以後,麻醉與外科醫生在術前都會更加全面地評估病人各方面風險,在術中降壓的問題上做到平衡。
再比如,外科醫生在出血的時候總是很擔心,總會想著補點血安心,但麻醉大夫在患者狀態穩定的情況下,為規避輸血可能帶來的各種風險(過敏、感染、溶血等),會盡量減少或避免輸血。
現在的手術越來越安全,手術時長也越來越短,很多時候大家都想優化手術流程,加快進度。
時不時都會有外科醫生來賣個萌,討價還價不要插胃管、導尿管。但麻醉醫生卻不允許:
手術歷時再短,不用胃管,病人也可能出現反流誤吸;
不插導尿管,病人尿液不能及時排出,也會影響術中生命體征的維持和液體管理,憋尿會導致患者心率血壓升高,而為了減少尿液產生而限制輸液量則會導致導致患者容量不足。
每一個病人情況都不一樣,每一次爭論的內容也不一樣,但每一次吵吵鬧鬧的結果都是為了將病人平安地送出手術室,麻醉醫生與外科醫生,應該是同一個戰壕里的戰友,因為我們有共同的目標——為了患者的利益、為了手術的順利。
外科可能只關注自己的手術,而麻醉所作的圍術期評估更準確、更全面、更客觀。例如,一例車禍傷腹腔出血的急診手術,普外科醫生可能更多關注腹腔出血量、休克情況、如何止血、是否合併空腔臟器損傷、手術的預後等等。
而麻醉醫生則會關注那些隱匿的「陷井」,是否合併腦外傷、頸椎骨折、血氣胸、骨盆骨折、長骨閉合性骨折等問題,考慮可能給麻醉操作、蘇醒、休克治療等帶來的困難,盡量改善患者預後。
除了依據麻醉的準則和規範,我們也會根據外科手術的輕重緩急,進行風險評估後再做決定。例如一例小兒疝氣手術合併上呼吸道感染,如果是可復性疝,我們建議上感治癒後再行手術,而如果是嵌頓疝,我們一定配合外科儘早開台。
總而言之,如果形容外科與麻醉科的關係應該是:在(手術)台上,我們經常意見不合,針鋒相對;下了台,我們握手言和,相親相愛。(生命時報記者靳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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