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如何面對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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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承文化，堅守夢想』

2017

中國文學網?微刊

126

期

情感故事4

導讀

你會如何面對無常

作者：悠然葉子

村上春樹在一篇文章里開筆就講：「日語里有句話叫無常。」我看後心裡嘀咕，我們中國人掛在嘴邊的話兒，怎麼成了你們日語里的話來？嘀咕復嘀咕，未免又有點心虛，文化無國界，說不定是從誰家舶來的經。深挖了一下果然，是亞利安人的。

無常，是佛陀為我們開示法義，是佛學中常用的專門術語；也是世間的真相。只是我們，渾渾沌沌，茫無所覺的，無視於無常的存在。一但遇上變故便有極強的挫敗感，感覺無限痛苦，有人會選擇逃避。

偶逛一貼吧，看到那麼多人兒，聲聲戚戚，在找尋著出家的信息，我很是詫異，這些角角落落里，還有那麼多可驚的消息，這讓人很憂慮。從前的出家多是無奈之舉，有些是因了家境貧窮，有些是大戶人家的女兒，為掙得一塊牌坊，為貞潔去赴死，私底下暗中做了尼姑。

現代人，抗壓能力就是低，一丁點不如意就想著逃避，於是乎不管不顧，丟下父母家人，一走了之。

我在下面的文章里，描述了四個相熟的身影，他們在無常中的姿態各不相同。

壹/

初去新單位時，無論什麼專業，都圈在一個圓形建築樓里，那樓房如同一個大大的鳥籠，大家同在一個籠子里，又分別安置在不同的格間里。

緊挨門的，圈著一堆老師。因我相對靜止，不愛活動，又少言語，即便他們無所事事，來來往往，多也叫不清他們的名字。有些相貌倒是模糊著記得，也只是一閃一閃的，只記著個大概，更談不上深刻，其中有個白凈細高的男生，印象深刻了些，也多是因後來的事情加強的。

有天晚上，我去裁縫店取來新做的褲裝，和朋友走在昏黃的路燈下，腳踏著斑駁了一地的法國梧桐，迎面碰上了那個白凈細高的男生，他笑眯眯地停下腳步，很細緻地尋問我們拿的什麼，我說取的衣，他便伸手拿了過去。

他的動作，讓我大大的一震，急切切地告訴他是女生的衣，他自是不管不顧，很細緻地打開，兩手一抖，讓褲腿滑落，貼在自個身上左左右右地比划起來。這行為讓人很尷尬，便對他生出幾分厭來，又感覺好笑，我和友一起笑他起來，心裡念叨著這男人真俗，俗到家了，俗地無邊無垠一塌糊塗了！

他自顧自地比劃著，抬頭瞧見我們樂他，收起動作，揚起頭，春風得意地蹦出：「我結婚了，看看你想出了什麼好樣式，給我媳婦做一件！」語言里分明充滿著歡愉和自豪，一股死心塌地貪戀俗世的氣息噴涌而出。

只是，才不過幾天的功夫，就傳來白凈細高男生離家出走的消息。無人知道他受了什麼刺激，人又去了哪裡。只是知道，他出走的那個夜晚，獨自住進賓館裡，要了瓶白酒，細細檫過身子，神神秘秘地消失在夜色里。

這男生，是貧困人家養出來的鳳凰男，承載著整個家族的希望，是塔頂的那盞燈。只是他沒有考慮領航的責任，偶遇上一點不順心，便是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吹滅了這盞燈，瀟洒地一走了之。

家人不甘心他的出走，齊心協力，拿出能拿出的所有精力和財力，遍尋深山廟宇，城市的大街小巷，倒地沒有挖他出來，一點氣息也沒人嗅到，直到後來的不了了之。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婚姻自動解除，媳婦另嫁了他人，人們漸漸淡忘了他，淡忘了這個世界他曾來過……

寫到這裡，我想起一個名叫小海的男生，他是我本家一叔叔的孩子，生的俊朗，家庭優渥。起初，父母按照自己的心思，為小海訂了一門親事，定下的人，自然是老人們認為會過日子的女子。小海自是不滿，況他確也生的脫俗了些，不是一般女孩配得上的。加之周圍拋來的媚眼飛來飛去，飛的小海眼花繚亂，心緒更亂，在眾多的女生中，好不容易把目光定格在一位美麗的女孩身上，兩人互生起情愫，女孩一直的隱著，只等小海退掉婚事，才好光明正大地走出來。

只是因了一場意外，一切都改變了原有的模樣，打亂了行走的次序。小海在幫朋友用電焊切割油桶時，因沒有打開蓋，加熱後引起爆炸，炸去小海的一條腿。

從此，那些飛來飛去的媚眼各自收了去，互生著情愫的美麗女孩也順勢隱向深處，一個泡兒沒冒，更沒去看上小海一眼。訂了親的女子低著頭，來到小海的病床前，用念詩般的語調自言自語：「你好著時，自是沒有喜歡過我，你遇難了，我也只是看在訂了親的份上照看你，你好些時，我們自動解除婚約，從此兩不相欠！」

這女子說到做到，踏踏實實照看了小海一段時光，竟沒生出一絲的留戀來，坦坦然然地離開了。

命運有時剎那間就換片，也許，因了一件事，抑或錯走了一小步，就再也不是原來的故事了。一個原本優秀的男生，只因少了一條腿，就沒了價值起來。從此在親人面前，在愛情面前，在生活面前，殘破地一塌糊塗，一文不值了。他的價值，他的驕傲，他的高貴，他的尊嚴，都隨著那條腿飛了。

這件事，也是我成長過程中最不忍目睹的一場悲傷，又好似一切都在情理之中，生命原本就是這樣無常，人性原本就是這個模樣，沒有童話，沒有天使，沒有公主，也沒有王子。

愛，是多麼奧妙的一樣東西啊。

原來誰對誰的愛都不會雪中送碳，竟是錦上添花，只有你足夠做好你自己，讓你自己夠豐足，花朵般完美的綻放，才會引來蝴蝶的繾綣！

小海從父母的驕傲，一下滑落為他們的負擔，有沒有心緒的轉變我們不得而知，只是知 道他們迫不及待地把小海推給了一個婦人，一個他們花錢從別人手裡買來的中年婦人，那婦人比小海大上十多歲，生得矮胖粗俗。

至於嗎？不就少了一條腿嗎？可這世界就是如此殘酷，冷漠，無奈和令人心酸。小海沒有了以往大喊大叫的對抗，有的全是默默的接受。

後來，裝上假肢的小海，依舊瀟洒俊朗，當他用摩托車載著那個矮胖的婦人飛來飛去時，那個勾攬著小海腰部的婦人，像企鵝樣滑稽地支棱著粗短兩腿的畫面，生了刺般地扎著世人的眼睛，這極度的反差讓人不忍目睹。

小海卻載得坦然從容，一點尷尬都不生，還滿眼的歡愉和溫情。也許只有經歷過死亡和絕望的人，才會對生命有著更深刻的詮釋，這種深刻是常人難以體會的。只有他更能解讀生命，解讀無常，解讀幸福。更能夠真正的去面對，去接納，去承受，命運所給予的一切。

也懂得如何更加珍惜現世的擁有，而不會把一點挫折，一點創傷披掛上哀傷的外衣。尤其不再看重虛假的榮光，活得真實坦蕩，活得自信而努力！

現在的小海，擁有著自己的事業，陪伴著愛人，父母幸福地生活著！

貳/

伊人，是我文友中才貌俱佳的一位，生的美麗聰慧。讀研時因為感情受挫，決絕地選擇了出家，就地在南京做了一名尼姑。但她依舊喜歡博覽群書，葷素通讀，在讀書方面，出家後的伊人除了多讀了些經書，其它沒有什麼不同。

她喜歡讀柏拉圖，蘇格拉底，亞里斯多德，希臘神話，荷馬史詩，也讀尼采，叔本華，但更愛聶魯達的《二十首情詩與絕望的歌》，《戀人絮語》，《今生今世》，《西方情色文學史》，《源氏物語》包括金瓶梅紅樓夢系列，都是她喜愛的文字。

在那個圈圈裡，常常爭論些文學繪畫方面的問題，我不才，只是暗中觀戰，從不發出聲息。伊人初時也如我樣，只是暗中看著，久了忍不住大刀闊斧地衝上去，無論什麼話題，她都能大篇幅地擺出自己的觀點，語言毒辣老道充滿另類哲思，行文又不失優美，真真高脫出別人一二個檔次，這引起大家的好奇，齊聲「喳喳」，「喳喳」地稱其為高人。

從此無論什麼話題，高人自然而然地奮勇參戰，那是充滿智慧的較量，搏擊聲聲。只是大家越來越好奇這高人是何方神仙，猜測最多地說她是一位世外高人，一位老者，因不方便暴露真實身份，才會匿名混跡在我們之中。

這局面維持了幾個月的時光，好奇心慢慢生了銹，大家安靜了許多。只是伊人發評時意外地忘記了匿名，一個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大家尋著腳印找去，哎呀呀！這高人原是一位俊美的小尼姑。

接著是緊追不捨的扒拉，向深處刨，一切的前因後果都昭示在那。伊人並不知道行蹤已經暴露，只是回頭把痕迹刪了去。

從此，有些文友開始了蠢蠢欲動，在後來的探討中，語言里不時充滿著藏匿不住的曖昧和溫情，伊人也暴露出頑皮的女兒態，這引起了一些文友的異議，終於有人耐不住內心的混戰，開始叫囂起來。

「你一出家之人，老伸著一張勾勾搭搭的臉幹什麼？」

大篇幅的聲討我不細說，只是想，伊人這麼有才華，這麼情濃，對俗世如此款款深情，怎麼一個不如意，就任性地出起家來？我不知別的尼姑怎樣的生活，只知道她應是一位另類不羈的小女尼。

說真的，我對尼姑沒有太多的好感，甚至有些懼怕，因在一次遊玩中，因我總是充滿好奇，有次脫了隊，誤走進一間房舍，裡面安坐著一尼姑裝扮的女人，對面坐一男子，一進去，女尼就讓我坐在她身旁的方凳上，面向我，胡亂海誇了我一通，什麼身為女兒身，竟有男兒心，能夠指揮千軍萬馬等等的話語，然後目光如炬，慾火烈烈，又暗藏幾分陰森，用目光把我的視線移送至功德箱上，說了聲「紅色的」，就緊緊盯住我，我知道她說的是百元鈔票，然後又推我一紙牌，上面寫有600,900等不同的數字，就這樣一直陰森地盯著我，盯的我渾身發毛，自動掏出所有，她才收回目光，散去陰森之氣。

她雖然沒有一句言語，那眼光如同利器，卻讓我生出幾分恐懼來，只想讓她滿意了快逃。再後來看到這樣的房子，我多是繞道而行。

這小尼卻是生得詩情畫意，她愛美，愛花，愛讀書，愛情詩，愛嗮自己留髮時的靚照。她不住集體宿舍，住單間小舍，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裝扮，整個小舍的牆壁全部用藍色碎花棉布綳起，沒有床鋪，就地用木板碎花棉布，綳起一高出地面十多公分高的空間，立著兩面牆的書籍，還有那些零零碎碎的小擺設，滿是詩意，禪意，還有幾分浪漫氣息。

看著伊人，我會想著重視自我心性修養的妙玉，會想到妙玉與碌碌塵寰中人的不同路，卻依舊戀戀不捨塵世的情義，以致那麼的不合人意，權勢不容她，大菩薩心的李紈不容她，弱小的賈環也對她口出惡言。

讀著妙玉，我常會想到伊人，她們是何等的相像，都有著高潔的心性，一顆等愛的心，超人的才貌，可這尷尬的身份又不知將她那顆等愛的心安置於何處？

被辱罵後的伊人消失了好大一陣，想她潛心修行了吧，抑或有意躲避起俗世的是是非非？卻又常常在心底呼喚，可愛的小尼你去了哪裡？直到後來見過了她，心才踏實了起來。

同樣遭受無常的萸，卻給人很大的慰藉。萸是一個如三毛樣擁有著非凡才華的奇女子，也同樣有著比常人更為敏感，任性脆弱的靈魂。她自稱自己是阿修羅，是一個魔鬼與天使並存的人。

她如我們一樣是讀著三毛長大的人，愛三毛愛到入骨，可她更能徹骨地感覺到三毛的疼痛與掙扎，她喜歡三毛樣的流浪，也一如三毛樣把生活藝術化的人。

她生命中的那種撕裂和疼痛與三毛幾乎是相近的，她做著超越著周邊世界，甚至是同時代女子所不敢為的事情。她是不羈的，脫俗的，卻又是孤獨的，孤獨到常常與自己共舞。

不知為什麼，也許因了她身上有著三毛的影子，我一如愛上三毛樣的愛著萸。我不是一個愛交流的人，我們很少說話，可我的目光從沒有離開過她，隨她去遠方，隨她去流浪，同她一起快樂，一同悲傷。

我是那種只許靈魂游弋，人卻踏踏實實固守在工作崗位上。萸是那種說走就走的女子，幾年都不回一次新疆的家。萸承載著我的夢想，我很羨慕她，也敬佩她，她常常身無定處周處遊走，每到一處，租下一間房舍，住上多時，遊玩，拍照，繪畫，撰文。

起初，我會擔心她的，擔心這樣的生活不合常理，擔心沒有男子接受她，我知道她有愛人愛她，一愛就是十幾年，可這種飄飄忽忽的愛總讓人不踏實。後來，愛她的男人還是棄她而去。

萸是很獨自的人，也是很深情的人，她疼痛到幾乎要死去，她剃去了長發，光著亮晶晶的腦殼，每天坐在夜的深處，向著天空吞雲吐霧。

那時的她，常常走進寺廟，聽著戈英卡老師說著「無常」時，心裡首先體會到的是無盡的悲哀和蒼涼。彷彿這個世界已然全無了盼望，所有的一切都頓然間全無了意義，心一點點裂開，碎了個滿地。

只是當她讀了越南一行禪師的一些文字時，才有所感悟：「如果你很痛苦，那不是因為事物無常，而是因為你錯以為事物有恆。」

「如果你看透事物無常的本質，那麼你現在會盡最大努力使他（她）過的快樂。認識到無常，你會變得積極，慈悲和富有智慧。"

就是這些文字，把萸碎裂的心，細細碎碎拼湊了起來。讓她懂得，在情感的無常中，我們要清晰地看見了自己。

「我是那麼理所當然地去愛對方，可是真的盡全力想讓對方快樂，讓自己快樂了嗎？

「我想當然地去愛著，也希望對方也要這麼地來愛自己。可是給的是對方需要的嗎？問對方要的又是對方真正願意給的嗎？」

萸開始不斷反思自己，她沒有選擇逃避，而是直面挫折，細細分析情感解體 原因，今後怎麼更好地做好自己，來對待又一個相遇的人。

為了更深刻的反思，萸暫時遠離喧囂，遠離朋友，遠離人群，隱居進一個偏僻的小鄉村。

正是這些自我反省的節奏，讓這位信仰基督的女子，很幸運地結識了一位寫童話故事的女子，也正是在這位女子的引領，把她帶進一個童話般的世界裡，相遇了童話樣的愛情，相遇了她的白馬王子……

工作在國外的理工男，從寫童話故事的姊妹那裡了解了萸，他從國外趕赴而來，來到偏僻的鄉村尋到她，陪伴著她，把她帶去了國外，給了她美好的愛情，給了她婚姻。

他雖然小她許多，卻比任何人都懂她，就這樣默默的陪伴，陪她去她想去的地方，看她想看的風景。而自己只是遠遠地看著，讓她自己去沉醉，然後接她回家。

每一處風景，萸總喜歡看上多次，細細碎碎，邊邊角角她都不肯放過，理工男會連續幾天把萸送去原地，直到問上一聲：「還來不？」「不來了！」這才結束。

讀著他們的故事，我常常感動的淚流滿面，感動那種懂得，無論我們如何地埋怨愛情，世間愛情依舊美好。

他們的緣分，好似上天早已經安排好的一樣，才讓他倆天涯海角來相逢。生命中的無常就是這樣難以理解，而又奇妙到不可思議，有時竟還帶有溫暖，讓你也一併看清「無常」兩字的另一面，失去何尚不是另一種得到呢？

現在， 理工男的工作與萸的行走合拍到不可思議，他們日日更換新的路經，日日欣喜，只是他們不再是一座城一座城地遊走，而是一個國家一個國家地跨越了！

世間事大多是這樣，會讓你受盡磨難，才會品嘗到甜頭，只是我們有時傻笨地全然無了耐心，一遇不順心就叮叮對對，全然不願接受，更不願堅強，更不理解命運的綣綣深意。

只要你勇敢地面對，過上一些時光，回頭再看，你會微笑，原來一切都那麼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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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楊伊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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