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花632.5萬元，買了個手掌大小的瓷盒子？

西泠印社2017年春拍現場

2017年7月15日，西泠印社2017年春拍首日，B廳，中國歷代瓷器專場，在延遲2個多小時之後，圖錄號為1456的北宋?定窯「尚藥局」款暗刻龍紋圓蓋盒終於開拍，其以350萬人民幣起拍，場內買家迅速應價，後電話委託席兩位買家加入，三方以10萬為階梯陸續加價後至500萬時，一名電話委託退出，再經過幾次拉鋸，最終場內買家以550萬元的落槌價、632.5萬元的成交價捧得此件精品。

此物雖體量不大，但珍貴之處在於，既是目前市場上唯一確定的北宋皇室用瓷，也是當前唯一可流通的北宋定窯「尚藥局」銘款完整器。

尚藥局器物存世本身就非常稀少，此物不僅是完整器，且造型優美，工藝精湛，流傳有序亦為其增加了無盡附加價值。它的出現不僅可以呈現更多背後的知識，也為繼續研究宋定窯瓷提供了上佳範例。目前北宋定窯尚藥局藥盒出土標本亦有，但如此般完整且刻款、花紋等俱全，又現身拍場的極為罕見。

2017西泠春拍

北宋·定窯「尚藥局」款暗刻龍紋圓蓋盒

尺寸：高：7.2cm 直徑：8.6cm 蓋頂直徑：6.4cm 足徑：5.6cm

起拍價：350萬人民幣

成交價：632.5萬元人民幣（含傭金）

仔細看，這件只有掌心大小的白瓷藥盒由盒身和盒蓋兩部分組成，子母口扣合，胎質細膩白凈，施透明釉，整器高約六、七厘米。近距離觀察,可見盒蓋白釉下刻劃著一條由左向右盤旋著的龍紋,線條放縱,動態強烈。該龍紋之頭部張口昂立在盒蓋之中部,龍爪為三爪,強健有力,顯示出皇家威嚴之態。

全器滿施白釉,其色澤既不像唐代邢窯,白釉帶暗灰,亦不似明代白釉白中帶有微淡的肉色,而呈淺淡之米黃白,在邊緣積釉處現淡青白,這為宋定窯白釉之正色。瓷盒介面處上下,各有從右至左刻劃的楷書「尚藥局」三字,再則上蓋下盒的口唇部無釉露胎,此舊稱定窯之「芒口」。此芒口處宋代應該有用金、銀、銅等金屬鑲口,現因年久而失落。

當下，宋瓷收藏已成為收藏界的關注點，西泠拍賣這些年一直在此發力，此番能徵得此件精品並取得佳績，可謂深耕之必然。

首先，這是一件市場中流通的孤品北宋皇家用瓷。

近幾年，國內市場老窯抬頭，精品迭出，而宋瓷歸來，領跑的正是定窯。作為曾是北宋皇室燒制宮廷用瓷的民間窯場，定窯中的「官定」器物近年特別受關注。

2014年,香港蘇富比重要中國瓷器及工藝品在香港會議展覽中心舉行，其中近四十年未公開展覽的克拉克舊藏北宋定窯劃花八棱大碗於著名古董商坂本五郎專拍中矚目亮相，最終以1.4684億港元(約1.27億元人民幣)成交，被一位日本藏家收入囊中，創目前定窯瓷器拍賣最高價，也徹底奠定了市場中「官定」的價格。其實早在1971年，倫敦蘇富比拍賣上，此碗就曾拍出49000英鎊(約43.4萬元人民幣)，成為該場拍賣最高成交價，遠高於同場的雞缸杯(就是那件2014年拍了2.8億的成化鬥彩雞缸杯)。

定窯，其產地在河北曲陽一帶，為宋代五大名窯中唯一燒制白釉的窯場,經歷了隋唐、五代、宋、金、元五個歷史時期,在長達五百餘年間,盛燒不衰,燒出了不少被後人讚歎的名瓷。定窯也是最早為北宋宮廷燒制御用瓷器的窯場，深受宋代皇室、文人士大夫所鍾愛，如在杭州出土的後刻款宮廷器物標本中，佔據了80%的份額。但北宋確切皇室用瓷目前少之又少，此件尚藥局藥盒是目前僅見可流通的北宋皇室用瓷。

此物有非常清晰的來源著錄，1905年自巴黎拍出，購自通運公司

1985年，河北省文物考古者曾對定窯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發掘，出土瓷片30萬片，其中就有尚藥局的文物，這次發掘行動彌補了國內沒有尚藥局文物的空白，至此，也知曉了尚藥局器物的確切生產地，而且主要的產品就是瓷盒，多用於貯藏藥丸或藥劑。

2009年，考古工作者在河北曲陽澗磁村定窯遺址發掘北宋地層時,發現了帶有「尚食局」、「尚藥局」、「喬位」銘款等裝飾龍紋的瓷片。再次證明了這些是北宋宮廷定製燒造。北宋時，定窯的白瓷燒制工藝已達到極高水平，由於釉料中氧化鈦含量較高，加之用氧化焰燒成，故釉色多白中泛黃，呈現出象牙般的質感，給人以柔和悅目、溫潤恬靜之美感，因此也被人譽為：中和之美，有著獨特的藝術與美學成就。

這件蓋盒不但珍罕，且來源顯赫，百年之間，為多位重要藏家遞藏。清光緒二十九至三十一年(1903-1905年)間，此物應由大名鼎鼎的通運公司Ton-Ying & Co賣出，買家為法國貴族D夫人。通運公司由張靜江，姚叔來，姚蕙，李石曾，盧芹齋，吳啟州在巴黎創辦，他們中任何一人都是20世紀中國文物史不可或缺的重要的人物。而此間定窯蓋盒，必為通運公司創始階段售出的精品器物。清光緒31年(1905年12月11日-15日),法國最悠久的拍賣公司巴黎Drouot拍賣行舉辦D夫人的遺產拍賣，拍品內容包含古代中國瓷器，傢具，珠寶等，蓋盒由此場拍賣中拍出。

雖然它1905年就出現在了著錄上，但拍賣市場上還沒有出現過這麼高級別的定窯瓷器。到了19世紀四、五十年代，雖然有了一些高水平的宋代瓷器，但是這麼高級的定窯瓷器，依然沒有出現。「細數這100年的古陶瓷市場，像這件「尚藥局」銘刻龍紋圓蓋盒一樣高級別的定窯器物可謂鳳毛麟角。」著名瓷器鑒定專家劉越認為這件蓋盒無論從藝術性還是級別，都到了一個非常高的高度。

未來定窯瓷器的市場潛力依然巨大。鑒於此物的完整性、稀缺性，它的成長空間依然巨大。

其次，目前已知傳承有序且為完整器的「尚藥局」銘刻龍紋圓蓋盒僅有兩件，其一便是這件，唯一流通於市場中。另一件屬於公藏，現藏於浙江省博物館，展示在孤山館區陶瓷館「崑山片玉——古代陶瓷陳列」常設展內第二個玻璃展櫃里，屬一級國寶。

此外，瑞典烏爾里瑟港遠東博物館與玫茵堂還分別藏有此類尚藥局盒的下部。二者相較，此件體型略大。「尚藥局」是什麼?它是一個機構的名稱。 尚藥局設立初始即為專事負責皇帝醫療事務的中央機構，正式創立於北魏孝文帝時期，但可溯源於東漢和魏晉。宋徽宗時，宰相蔡京當權，為邀寵費盡心思，好大喜功，不盡奢侈。專供統治者服務的「六尚局」就在這一背景下設立。宋殿中省設置「尚食」「尚葯」「尚衣」「尚舍」「尚醞」「尚輦」，管理宮廷日常生活，並為此專門制定了《六尚供奉式》，其中就應當包括了定州(當時稱為中山府)為六尚局生產御用瓷器的規定。

西泠春拍北宋定窯「尚藥局」款暗刻龍紋圓蓋盒局部

此器物的等級由器身兩特徵結合即可容易判定：一是龍紋裝飾。龍紋的使用在帝王時期有著非常嚴格的禁忌。凡以龍紋作為裝飾的器具，多為皇室後宮所專用。二是「尚藥局」銘款。在宋代，上至帝王下至百姓，所用的瓷器幾乎都無款識。因此，宋代瓷器上的銘款是極為珍貴的，有些可以斷代，有些可以斷品級，有些則甚麼也斷不了。定窯白瓷上所刻銘文「官」「新官」「易定」「會稽」「五王府」「東宮」「喬位」等十數種，或多或少都與皇室、權貴階層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自1948年起至今，有「尚食局」銘款的定窯瓷器陸續出土，而帶有「尚藥局」銘款的，只有定窯窯址出土有少量白釉「尚藥局」款盒殘片。

20世紀末，在浙江大學老和山工地墓葬出土一件定窯瓷盒，盒高7厘米，腹徑7.2厘米，盒蓋釉下刻有龍紋，上下器身均刻有「尚藥局」三字款，平底不施釉。是目前國內館藏唯一「尚藥局」銘定窯完整器，現藏於浙江省博物館。

但可惜的是，尚藥局的存在時間並不長，從崇寧二年(1103年)到靖康元年(1126年)，只存在了24年的時間。1127年後，北宋滅亡，漢室南渡臨安(今杭州)，「尚藥局」隨即消失。由此可斷定，此類尚藥局的定燒器斷不會超過這24年間。也因此可推論，此類藥盒距今應有900年左右的時間。

24年，不過彈指一瞬，但多少人情世故與落眼繁華經眼?滄海一粟，短短的24年凝固在這小小的白色藥盒上，抵禦了時間的流逝，靜靜地來到我們的眼前。今日，離家後輾轉千里，這件珍貴的宋室皇家之物在地處杭州的西泠拍賣釋出，可謂眾望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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