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他走了！如果天堂有書店， 那必定有一所屬於他！│原創

一談到書店，

不知道你會想起什麼？

是充斥著各類四六級輔導書、

考研政治30題、成功學，

心靈雞湯的「快銷品」類書店？

還是最近新出的，掃碼交押金，

首日就迎來兩萬人次的「共享書店」？

......

而在中國有這樣一家書店，

只要你去了，就一定忘不掉。

它不像小資書店，那麼情調滿滿，

但卻能讓你在害怕，不夠勇敢的時候，

在那裡安靜地坐下來，

拿上一本書，

讓身心安頓，心靈停泊。

還有這麼一個中國人，

當所有人都絞盡腦汁，

想著如何多賺錢之時，

他窮盡己力為生長的這塊土地，

播下人文、藝術、創意的種子，

他能頂著十幾年都虧損的壓力，

去維護知識分子的一片朝聖之地。

他就是，

吳清友

1950年，他出生在台灣西南沿海，

小時候他是家裡表現最差的小孩，

經常為受欺負的朋友出頭，

而去跟別人打架，

雖然小時候在家裡總惹禍，

但他卻得到了長輩們非常多的愛，

尤其是他的父親，

給了他這一輩子最偉大的養分。

那個年代，台灣很貧困，

父親經歷了非常大的風波。

雖然沒有錢，但父親

把生命定為：

「

留得清白在人間

」，

希望孩子們將「誠」字作為生命的信仰，

在父親看來：

財物有時而盡，

惟有『誠』字是終身受用不盡的。

這也為他日後的求學立業，創辦公司，

樹立了良好典範。

 

後來他考入台北工專，

（現台北科技大學）

學習機械科，

畢業後進入賣廚具設備的誠建公司。

他每天勤勤懇懇地幹活，

把別人的事業當成自己的事業來打拚，

因此深受老闆的賞識。

1981年，誠建的老闆決定移居香港，

就把股份都賣給了他，

成為老闆後的他，更加努力，

在台灣大型觀光飯店餐具設備市場上，

曾一度佔有80%的份額。

　手中有了閑錢，

他便開始投資證券公司和房地產，

20世紀80年代早期，

他在台灣房地產市場低迷時，

大舉購置房產，

1987年的台灣房市突然井噴，

他在短時間內便賺到了，

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財富。

　　

可這種「一夜暴富式」的成功，

並未給他帶來更多的快樂，

反倒讓他深陷不安。

那時候，他常常看著豪宅問女兒，

「別人沒有比我們更努力嗎？

為什麼我們可以住在這裡？」

　　

1988年，他遭遇了人生中一個大坎兒：

先天性心臟擴大症病發，

需要做一次大手術，

這個手術相當的危險，

也需要嚴密的流程和嚴格的消毒，

但他卻同意，

全程攝影作為日後的教學帶，

在他看來，就算手術不成功，

至少也能幫到其他人。

手術過程真的一度心臟停止，

直到打了強心針，

幾次電擊他才恢復了心跳。

等手術結束後，送進加護病房，

他又開始大出血，

醫院庫存不夠，那天晚上，

幾乎所有認識他的人，都來了，

直到最後才發現，

司機的血型和他是一樣的，

當時再差幾分鐘，可能所有人就失去他了。

從鬼門關上走回來，

使他開始對生命重新的思考。

他決定從此向死而生，

為一個意義，

一種價值，

一項使命，

而活。

　

當他

在病痛之時，他的內心曾非常迷離，

就在這個因緣中，《弘一大師傳》

和史懷哲先生的《文明的哲學》

給了他最重要的影響。

史懷哲和弘一大師，

一位在西方，一位在東方，

都是在30多歲的壯年，

就決定此生要度己度人。

他說：

《弘一大師傳》文字太美了，

是弘一大師對生命的了斷。

大師三十多歲時，在文學、音樂、

戲劇、教育等方面都很有成就，

卻選擇了佛教中最嚴厲的律宗，

以追求生命的完成。

史懷哲先生對基督教很有研究，

還研究巴赫，

是一個非常好的管風琴演奏家。

一天早上，當他讀到一份報道，

講剛果有很多黑奴病痛無人照顧，

就立志此生都要奉獻給黑奴，

花了五六年時間去學醫，

然後跟太太就去了非洲。

這本書也讓他大受感動。

　之後，他的心思就不在生意上了，

他開始大量閱讀哲學、

宗教和心理學方面的書籍，

想要從中找到人生的意義。

最終，他從德國作家、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赫爾曼· 

黑塞那裡找到了答案，

黑塞說：

「大自然是上天最偉大的創作，

而人類最偉大的創作，盡在書本當中。」

這開啟了他對書店經營的一種興趣。

於是，他決定開一家書店，

一家不以賺錢為目的的書店。

不以賺錢為目的？！

他的提議一出，

立馬遭到周圍人的反對，

不賺錢，那你吃什麼，穿什麼，

難道要坐吃山空嗎？

連妻子也氣憤的質疑他：

你不為自己考慮，

難道也不為女兒想想嗎？

然而，他意已決，

之前他根本沒有任何對書店的認識，

雖然相較於弘一大師，

經營書店也不過是做一個心靈生活的逃兵，

但他開始思考人生的價值到底在哪裡。

1989年，這家書店問世，

取名「誠品書店」，

「誠品」源自希臘文「eslite」，

原意即是「精英」之意。

他提出了人文、藝術、

創意和生活為理念的誠品之旅，

也就是愛、善、美的不斷精進之旅。

台灣誠品書店

　第一家店開在台北敦化南路，

營業面積1653平方米，

由他請來的雄獅美術藝術專門店的，

執行副總

廖美立，

負責打理。

並在台灣那個寸土寸金的地方，

設計出一塊很大的畫廊區，

要為讀者營造一種人文氛圍，

同時為本土藝術家提供一個展覽的平台。

果不其然，

房價瘋漲，租金過高，

他的誠品書店首月營業額，

只有60萬新台幣，之後便是連年虧損。

　

　

對於這種情況，

他在開店之前已有心理預期，

但他還是決定繼續做。

因為他相信：

人文氛圍是培養出來的，

而他願意為此虧錢。

　　

他準備了一筆足夠虧，

5--8年的專項資金，

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

這一虧損，竟是15年！

　

換成別的老闆，

早就想方設法開始賣參考書和暢銷書了，

他偏不，

為了讓書店繼續開下去，

他東奔西走去融資。

他說服國巨電子董事長陳泰銘、

宏碁創辦人施振榮、和碩董事長童子賢、

高鐵董事長殷琪等成為其股東，

這些股東都有很強的文化情結。

不過，再有文化情結的股東，

也受不了無休無止的虧損，

後來，很多股東陸續離開。

陳泰銘甚至對媒體抱怨說：

「誠品是我不願面對的賠錢投資！」

　　

陳泰銘

最艱難時，他還一度變賣家產，

妻子質問他，女兒也不理解他。

「困而知之」他有切身體會，

誠品曾經走投無路，

他安慰自己說：

人生在事業之上，心念在能力之上；

所有這些困惑，

都能讓你對生命有新的發現，

領悟一定都是在困境當中得到的。

沒有錢，誠品活不下去。

但他心裡同時也非常明白，

如果沒有文化，他也不想活了。

後來他在香港、台灣經歷了三次心臟手術，

陷入困厄之時，他說他會問：

為什麼是我？

其實，為什麼不是你？

只問「為什麼是我？」會很委屈，

心不甘、情不願，心靈是負面的，

但想想「為什麼不是我？」，

就會豁然開朗多了。

沒有人有資格說貧困不該歸我、

苦難不該歸我、病痛不該歸我，

生命當中沒有那種理所當然的回報，

你要做什麼，你自己可以決定；

你要得到什麼？

對不起，上天做主。

做書店就是做服務，

他始終相信服務的終極目標是：

精進自己、分享他人。

他說：

當你把顧客看成消費者的時候，

你看到的是他的錢，

而沒有注意到他是一個人。

在他看來，

誠品書店一開始不是要為了賣書，

而是要推廣閱讀，

所以書店會從人、空間、

活動的角度來考慮問題。

在書店環境的設計中，

他會將顏色、燈光、布置，

或者同仁的微笑都考慮進去，

甚至還有烹調分享，都是為了人。

書店裡會留有30平方米的獨立空間，

讓年輕創作者去進行實驗性的裝置，

或者其他創造性表現。

他還在書店裡開了一個音樂廳，

即使知道為此，

肯定一年至少要賠400萬人民幣，

但它卻保留下來了，因為這是誠品的夢，

因為在這裡，可以為平時，

不能在國家級殿堂表演的人。

提供一個專業發表創作的空間。

誠品辦的活動絕大部分是免費的，

因為在他們看來，

人文思維關乎人和自我、人和他人、

人和社會、人和天地、

甚至人與鬼魂之間。

這麼多年來，

誠品一本教科書都沒有賣過，

但如果你想買，

到處都找不到的圖書和外文雜誌，

那才是來對了地方。

憑藉這樣的經營理念，

慢慢的，越來越多的人光顧他的書店，

後來，誠品逐漸擴張到出版、

畫廊和策展等諸多行業，

成為台灣地區著名的文化產業坐標之一。

2010年，到誠品書店看書的，

人次超過了

1億次。

2013年，誠品書店營收是

130億台幣

，

會員98萬，書店營收佔30%左右。

如今，台灣的誠品書店，

每年接待顧客近1.2億人次，

對於來台灣的遊客而言，

誠品已經成為與台北故宮、

日月潭、阿里山並列的必游景點。

它甚至成為一種文化現象，

連台灣著名雜誌《PPAPER》，

都熱情洋溢地稱讚道：

「誠品書店為我們，

培養出的閱讀習慣是一種態度，

對品味的自覺、對自我提升的追求，

同時我們亦可以將之視為，

近代台灣對生活美學的再啟蒙。」

2011年，他到北京和很多官員見面，

曾坦率地講：大陸富裕了，

企業家要有更好的人文素養，

必須要去關懷這個社會，

不能僅僅依靠政府。

過度精明取得的利益是一種掠奪，

商業認為你的KPI好，經營效益好，

但從人文觀點來說，

實質是在衍生成強弱貧富。

2015年末，

內地第一家誠品書店在蘇州開業，

許多人都說，

為了這這一天，足足等了8年！

73階的樓梯一階一階走上去，

台階旁按照年份，

用整面牆列出的圖書推薦，

滿滿的內涵襲來。

舒適的讀書環境，

愛待多久待多久，

愛讀多少讀多少，

打打盹也沒關係，

不買也無所謂。

經過篩選後的燈光，

保證讀者眼睛得到最舒服的放鬆；

傾斜15度

書櫃面板，

將人性化詮釋的淋漓盡致。

乾淨的地板可以坐下來看書。

連讀者們最天馬行空的，

「希望書店裡有廚房」，

也在這裡實現了！

還有人說，出地鐵的那段路太漫長，

於是，他乾脆在中山地下街兩個出口，

開了一條誠品書街，

一下子收買了「懶癌」晚期讀者的心啊。

有的誠品書店甚至還開在醫院裡，

他說，病人在我們書店裡賣簡餐的地方，

吃一碗熱騰騰的面，跟他在購物中心，

吃一碗面的感動是不一樣的，

賣一本八卦雜誌和賣一本好書，

在POS機上可能顯示的都是25元人民幣，

但有良心的經營者會知道，

那是不一樣的。

看他後來的事業順風順水，

人們不禁驚嘆，

一項產業虧空15年，

他憑藉什麼堅持至今？

在一次來大陸的演講中，

面對當時誠品15年虧損的局面，

他十分坦誠地說道：

誠品書店不是商學院的好案例，

卻是我對生命的一種創作和探索。

誠品賠錢的15年，

是我一生中最豐富的時間，

因為這讓我第二次看到了自己。

第一次看到自己，

是當我擁有的金錢超過生活所需之後，

覺得錢不是那麼重要。

而經過誠品賠錢的15年，

我至少看到了自己對生命態度的誠懇，

即便是執迷不悟，不知變通，

其實，我不是一個笨人，

但我不想做太容易的事情，

而是要做自己認為是，

有興趣、有意義，

沒有人用這種方式做的事情。

那時的他身材高大，兩鬢斑白，

戴一幅黑框眼鏡，

經常穿一件米色外套，

一出場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他不喜歡被稱為「吳董事長」，

而更喜歡被叫做「吳先生」，

就連他的女兒都這麼稱呼他。

　

 這種稱謂的選擇反映了他的價值追求：

他說：

全球化是一個災難，導致強者更強、

富者更富、大者更大。

絕大部分人要在商場一爭長短，

100個人當中贏家不會超過10個人，

貧富差距越來越大。

人類可能開始要轉變了。

無論如何，人是城市當中最珍貴的資產；

人最重要的素養是人文和藝術方面的素養，

就是善、愛和美的素養。

 

書店行業，大家都在講網路化、電商，

但誠品講的是人和人之間、

人和空間之間、人和書本之間、

人和講座、表演等之間的互動。

 

當你不能改變世界的時候，

必須要改變自己，要釐清自己的價值，

保有心靈層次的安寧。

台灣有一位很有名的文學家曾經講過，

活在當今社會，

假使沒有一點文學和藝術的涵養，

日子是很難從容過下去的。

生命終究是我們最重要的關口，

而不是生意和錢。

 

他一直信守當年的信諾，

希望一本書、一句格言、一首名曲、

一個新的思想剖面、一件藝術創作品、

一棟感人的建築與空間，

都能產生一份靈動力，

豐富大家的精神與心靈。

25年來，誠品陸續實現了這些願望，

他常說：

好像上天在冥冥之中促成了很多好的因緣。

一個企業真正的創新是在價值和理念部分。

假如把事業和人生做一個整合性的思考，

以生存、生活、生命，或物質的生活、

精神的生活、心靈的生活三層次，

對應到經營上來，

就是先求生存，再求領先，

領先之後，有的人要成為產業的第一，

而誠品希望讓顧客滿意。

在繁忙的都市當中，

希望書店成為城市人的客廳。

到書店裡可以放鬆，可以從容。

　這也許是誠品書店，

風靡兩岸三地的根本原因，

他所留給我們的，

也是當今社會最為稀缺的價值，

除了賺錢，我們還追求什麼？

除了金錢，我們還擁有什麼？

 

可他卻忘了，

他已不是那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了，

多年來的操勞與超強度的工作，

早已嚴重透支了他的身體。

2017年7月18日晚上9時31分，

他突然，

在誠品位於台北松德路204號，

地下一樓的辦公室昏厥，

急送台北醫院後不幸病逝，

享年

67

歲。

他的自傳原定次日發表，

消息一傳出，海峽三岸無不為之追思。

龍應台難掩悲傷的說：

我感佩他對台灣的付出，

尊敬他對華人世界的貢獻，

但是更心疼他白了頭髮的心酸……

他曾說過:

人，生不由你，

死不由你，

但生死之間總得做點什麼。

如今，他做到了，

他的書店不只是賣書，賣文具，

而是生活的美學、文化的指標，

對心靈境界的堅持。

誠品書店也不僅僅只是讀書的場所，

它更是人們心裡精神寄託的存在。

有一位建築評論家說過，

真正知道一個理念至少需要花20年的時間；

至於親身體驗而至深信不疑，

則需要30年光陰；

要能夠隨心所欲地應用，

將要耗掉50年的生命。

這段話，他說他曾感同身受：

我的能力雖然有限，

但信守28年的願許。

是的，如今他已駕鶴而去，

但卻將時間永遠定格在：

享年67歲，堅持誠品28年！

他已離去，身後卻毫無爭議。

今天，此時此刻，

就讓我們每一個人，

都點一盞心燈，送別先生，

先生走好！

天堂有書，無病痛。

吳清友演講視頻：生命在事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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