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石：狗和猴子給日本人上了一課

文| 張石

日本人十分注意對寵物的「禮貌教育」，設有各種「寵物教室」，編排豐富多彩的寵物教育教程，有 「狗的禮貌教室」、「貓的禮貌教室」、 「鳥的禮貌教室」，甚至還有「鸚鵡的禮貌教室」等等，用「狗的禮貌教室」這一鍵詞在日本雅虎上進行搜索，會出來200多萬個詞條，用「貓的禮貌教室」搜索，也可以搜索到175萬個左右，鳥則有36萬多件。日本人熱衷於養寵物，差不多每12個人就會養一條狗，貓的比例也差不多。日本人更熱衷於寵物的教育，總是希望它們也像人一樣，風度翩翩，彬彬有禮，但是有時一不小心，也會被寵物教育一把，讓他們自慚形穢。

日本有一句諺語叫「狗猴關係」，用來形容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非常不好，水火不相容。形容某某人和某某人是「狗猴關係」，意思就是說他們非常合不來。

但是日本卻發生了許多狗善待野生猴子的故事。

前幾年我在電視里看到一個節目，介紹一隻農家的狗，自己把一隻野生的小猴子帶到家裡來，精心呵護，把自己的食物分給這隻猴子。這隻猴子把這隻狗當做母親，形影不離，出去玩的時候就緊緊地趴在這隻狗的後背上。

最近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在日本愛知縣岡崎市東部的鳥川町，一家凈化槽管理公司的社長松下真司先生，在2016年6月的一天，看到一隻小猴子坐在大道中央，像是和自己的母親及同夥走散了，於是把它領到家裡，並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猿君」。

這是一隻小公猴。開始來到松下真司家裡時，由於陌生與害怕，它很不安，而這家人家飼養的一隻母狗叫「宇佐」，那年13歲了。它母性大發，非常喜歡小猴子猿君，經常來安慰這隻小猴子，和它一起玩，使這隻小猴子對它非常依戀，整天趴在宇佐的後背上，宇佐也經常帶它去玩耍、散步，晚上還睡在一起。

有時突然飛來一隻烏鴉，猿君很害怕，宇佐就會沖著烏鴉吼叫，直到把烏鴉趕走。

周圍的人們都非常喜歡猿君，都來看它，但是它的警戒心很強，有時會咬看它的孩子們等。後來松下真司先生沒有辦法，只好在今年4月給猿君找了個「工作」，送到了日本栃木縣日光市著名的猴子雜技團「日光猴軍團」。據說猿君現在演技日益提高，「很有發展前途」，但是松下真司先生也說：猿君「參加工作」後，宇佐很寂寞。

動物們「大愛無疆的情懷」，顛覆了日本人對狗與猴子關係的傳統偏見。

有關日本「狗猴關係」這個諺語的來源，在日本有不同的解釋，有的認為是由於狗被人馴化由來已久，人們常帶著狗去山裡狩獵，狩獵的對象有時也會包括猴子，因此結下了「梁子」，也有人認為是來自於「十二生肖」的傳說。生肖來源的傳說有很多版本，中國有很多，日本也有很多，但幾乎所有版本都無法查證其來源。如中國有一個流傳得最廣的版本說，玉皇大帝應人類的請求，想出以12種動物來做年的名稱，讓一般平民百姓方便記憶，但選什麼動物呢？經過反覆思考，玉皇大帝決定在自己生日那一天舉辦動物渡河比賽大會，取前12名動物作為十二生肖，以此紀年。其中談到狗和猴時是說，猴和雞坐在木筏上，到了岸邊，它們決定將第八名讓給羊，接下來是猴和雞。狗很會游泳，但在水裡嬉戲太久，只搶得第十一名等等。日本有關「十二生肖」的傳說，有的和中國的傳說相似，如水牛走得慢，不等天亮就出發，和老牛感情很好的小老鼠卻苦於體形小，走得慢，又不會游泳，於是請起得早脾氣溫和的水牛幫忙載它一程，就在他們快到達終點時，老鼠跳到牛前面，搶得第一，貓受騙晚出發一天，結果遲到得過多，被排除在十二生肖之外等。

而日本有關狗與猴的關係，有傳說認為是在渡河時它們爭著搶著過一座獨木橋，後來都掉到了河裡，結果到神那裡都很晚，猴第九，狗第十一，因此它們為此打架，關係破裂，一直延續至今。

但是無論怎麼說，狗與猴子關係不好的說法，都是人強加給他們的，狩獵也好，生肖排序也好，都是由人所主導的現實與幻想活動的結果，與猴子與狗的本性無關。

在自然環境中的動物，無論同類還是異類，都會對對方懷有警戒心，但是它們在確認對方不會傷害自己後，有的會友好相處，甚至會出現上面所說的狗媽媽養育猴孤兒的事情。它們用自己的行動顛覆了日本流傳了幾百年的諺語。

長久以來，雖然人類一直在馴化動物，但是動物有許多地方，是值得人去學習的。

最近日本有許多幼小的孩子遭受親生父母的虐待而死。據共同通信社2016年8月4日報道：日本厚生勞動省初步統計數據顯示，全國兒童諮詢所2015年度處理的虐待兒童案較上一年度增加16%，達103，260起，刷新歷史最高紀錄。

其中許多孩子是在父母的虐待中死亡的。據《Daily新潮》今年1月10日發表在網路上的文章「進行虐待的魔鬼父母」，在2014年，因為遭受虐待而進行諮詢的件數達88，931件，其中已經死亡的兒童達69人，每年都約有約百名兒童遭受虐待而死，而虐待者中有52.4％是親生母親；34.5%是親生父親。

有許多家長，以「教育孩子」、「讓他成為更好的人」為名，對自己的孩子施加非人的暴力，其實不過是把自己完全不懂事的孩子作為發泄自己鬱悶的對象。孩子永遠是無辜的，尤其是處於幼年期的孩子，他們的一切行為，都是成人，尤其是他們至親的成人的行為，在他們身上的投影，成人就是有一萬種理由，也不能對孩子施以暴力，加以虐待，因為這會在他們幼小的心裡造成永不癒合的精神外傷，植下暴力的「合理性」的陰影，並會在成年之後將這種「合理性」「回饋」給社會甚至家長本人。

而一般來說，動物是不會虐待自己的幼崽的。無論是多麼弱小的動物，它們大都會為保護自己幼小的孩子與比它們強大得多的動物拚命。我在農村生活的時候，經常看見母雞與來騷擾它所帶領的雛雞的狗進行殊死搏鬥，場面十分悲壯。一些小型鳥類，當發現有敵人接近它們的巢時，就會集合起來尖叫著沖向敵人，不顧生死，不把敵人趕跑決不罷休。它們全職全責地保護需要自己保護的後代，一般不會像人那樣由於自己的煩躁虐待毫無保護自己能力的後代或放棄養育的責任。

同樣，養寵物的人也會體會到，無論你曾經怎樣責罵過它，虐待過它，它還會始終如一愛著你，相信著你，依靠著你，而不會像有的人那樣會想盡辦法報復你。它們沒有語言，你聽不到它的訴說，但是它一定是想說：我一直愛著你，不管你是否愛我。儘管有時，它的心裡也會十分寂寞、凄涼。

照片：宇佐與猿君。松下真司提供。

【作者簡介】

張石 |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資深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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