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二拍"的市井風情09：轉世投胎的深入人心

六道輪迴圖，人死後會轉世投胎

在民間有這樣的一種說法，人死後會變成鬼，鬼又能轉世投胎，重新做人。村口的大榕樹，就有許多鬼魂伏在樹根上，等待著閻羅王點名投胎。在《水滸傳》、「三言」、「二拍」這樣的舊小說中，英雄人物在被殺之前，多要喊句「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他明白自己將會死去，但又會很快轉世投胎，二十年後又可以在人間重新做番大事。

這樣的生死輪迴之說，並非我國文化所固有，而是來源於印度婆羅門教。此教認為，一切眾生，都在「三界」、「六道」的生死世界中，如車輪般循環不已。佛教沿襲了這一說法，並加以發揚光大，提出了這樣的主張：貧賤之人今生積「善德」，來世即可成為富貴之人；而富貴之人今生有「惡行」，來世即可變得貧賤，甚至可能墮入畜類乃至餓鬼道和地獄道，萬劫不得翻身。自從佛教傳入我國以來，這樣的觀念深入人心，為我國民眾所接受。

「三言」、「二拍」中，有關因果報應的故事著實不少，多是宣揚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教條。《喻世明言》中有一個關於和尚投胎的故事，寫來娓娓動聽，頗能令人深思。

蘇軾像

蘇東坡是我國古代最為有名的才子之一。名人生前勞碌一世，死後也往往不能安寧，會成為小說家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小說家斷言，蘇東坡前身是五祖山戒禪師，後身是妙喜上人。甚至還有這樣的傳說：東坡一天到壽星寺中，忽然大悟，對客人說：「我前生是這寺里的和尚，記得山下到懺堂，共有九十二級台階。」（《捫虱新話》卷十五）

最有趣的還是《春渚紀聞》的記載，說東坡前生是五戒和尚，北宋另一位大才子黃庭堅是個女子。山谷被貶到涪陵，夢見一女子說：「我生前常誦《法華經》，得投生男子，我就是你的前身。你之所以患狐臭，原因就是我的棺木朽爛，有螞蟻穴居住在我的腋下。我的墓在房子後山某處，請你為我除去螞蟻窩。」黃庭堅醒來後，馬上就去發掘她的墳墓，給她換了新的棺材。果然，自己的狐臭就不葯而除了。

黃庭堅像

古代相信人死後投胎之說，蘇東坡這樣的大名人，佛教徒扯他去做前世的和尚，道教徒也不肯放過他，扯他去做天上的奎宿。怪不得褚人獲在《堅瓠集》中作詩嘲笑說：「大蘇死去忙不徹，三教九流都扯拽。」這也成了大家津津樂道的一個話題。

《喻世明言》卷三十「明悟禪師趕五戒」，更把大蘇的傳說演化為完整的故事。入話中引一段奇文，叫做「三生相會」。寫唐朝有位飽學之士李源，退居不仕，與慧林寺僧圓澤為友。圓澤臨死時，約李源十二年後到杭州天竺寺相見。十二年後，李源依約前往，見一牧童，年約十二三歲，騎牛高歌：「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不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常存。」

小童歌畢而去。李源不勝惆悵，久久地坐在石上。後一僧人對其說：「這石頭就是葛稚川（即著名道士葛洪）石。」後人因稱為「三生石」，又引瞿佑詩云：「清波下映紫襠鮮，邂逅相逢峽口船。身後身前多少事？三生石上說姻緣。」又引王圻詩云：「處世分明一夢魂，身前身後孰能論？夕陽山下三生石，遺得荒唐跡常存。」

「三生石」的傳說當然是荒誕不經的，不過是後人牽強附會而來的。但人們明知不可靠，依然藉此作出許多的故事來，把過去、現在和未來納入統一體中，超越了通常的時間觀念，使生命體永遠延續下去，這也許是東方古代哲學家最美妙的夢想吧。

佛教哲學認為，我們用來描述自然的所有概念都是有限的，它們並不是實在的性質。過來、現在、未來，具體的空間，只是思維的形式，由人們頭腦構造出來的。令人驚訝的是，現代西方的物理學家居然也接受了這樣的觀念。他們宣稱：空間與時間是不可分割地聯繫在一起的。沒有離開時間的空間，也沒有離開空間的時間。今後空間和時間本身就是註定要消退成影子的。現在的人，可通過「四維空間」，到達過去和未來。這已經是科幻小說的範疇了。讓現代物理學家從「三生石」的故事中汲取靈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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