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還不知道什麼叫素質

舒聖祥

朋友圈裡看到兩張圖，拍的是常德某中學的學生作文，老師給的A+，評語是「寫出了老師的心聲」。

得到老師高分好評的，是一篇什麼樣的作文呢？請看大屏幕：

文章標題「麻木的家長」幾個字，看上去是用塗改液塗改過的，原標題叫什麼不得而知，不過，想來應該是比「麻木」一詞更狠的，因為整篇文章，其實也不涉及麻木。

這是一篇關於家長會的作文。這位同學對優秀同學發言時，家長們「張著個嘴巴，一臉茫然，就像聽天書一般」的表現，很不滿。具體罪狀是，一位女家長拿手機逛淘寶（不知道是真看見了，還是隨便編的），還有幾位家長也拿著手機。

這位同學就像一位暴君，要求自己的好基友同學上台發言時，甭管講的什麼，也不管講的好不好，別人是否感興趣，大家都必須睜著耳朵認真聽講，從表情到掌聲處處配合。否則，就是對好基友同學的不尊重，就會「心中升起一陣憤怒」。

別人上台發言，你應該認真聽，就算不感興趣，也最好偽裝一下，既然來參加家長會了，就算再忙，也不要撥弄手機，不要吝嗇掌聲。這一點質問，本身是有道理的。但是，相比該同學，往「兩代沒素質的人」上的神奇引申，這點失禮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孩子，你滿紙都在談素質，但你或許不知道，還有一個詞，叫教養。你將你同學的「沒素質的家長」，稱為「一群野蠻未進化的人種」，這就叫沒教養。你在沒有認真調查的情況下，隨意將「沒素質的家長」劃歸你不喜歡的同學，大談「什麼樣的家長養什麼樣的孩子」，這也叫沒教養。

你還用一大段描寫了一位「夾著公文包」的家長，反感其講話聲音大，「甚至還吐了一口痰」。還是那句話，這樣的大人確實夠討厭的。但我也不得不認真腦補一下，你平日會是一個怎樣彬彬有禮的孩子。

一個人懂禮儀是好事，一個人有文明優越感也不壞，但是在你的言語之間要能夠得到反映。就這篇作文的用詞而言，你顯然不像你自己想像的那樣高素質，只不過你眼裡看得見別人的低素質，卻看不見自己的欠教養。

用你的邏輯推演，凡是和你好的同學，他們的家長應該就是高素質的；凡是你討厭的同學，必然是「兩代人的低素質」。你畢竟年紀小，不怪你的邏輯混亂，因為你整篇文章，邏輯一直都很混亂。

比如，突然從對家長不認真聽的批判，扯到了老師為什麼累的感慨。比如，突然又從「野蠻未進化的人種」，扯到了「溺愛著他們的孩子」，讓老師「不敢打，不敢罵」。

這篇作文是寫給老師看的，要想拿高分就得拍老師的馬屁，這一點我當然懂；不過，老師打人罵人可不是什麼高素質，除非你是個受虐狂。

恭喜你因為「寫出了老師的心聲」如願以償得了高分，並且被老師曬到了朋友圈。可是，我現在有點擔心，你的同學會不會揍你。

年輕人總是有點叛逆，對什麼事情都看不慣，有些大人做的事情也確實挺糟糕，但是你這樣寫你同學的爸爸媽媽，實在是混蛋透了。雖然這得到了老師的好評，但我相信，依你的本事，一樣可以從老師上課看了一次手機，深刻分析出TA是一個「野蠻未進化的人種」，只不過這種想法，你不會拿來寫作文，而是拿來寫日記。

從一粒芝麻放大出一個西瓜，可能是一種本事，更可能是一種病。孩子啊，得治。世界並不會按照你的喜好運轉，你看不慣別人很正常，別人看不慣你也一樣。素質這東西，不是一件可以隨便拿來揮舞的殺傷性武器，就算是拿來拍馬屁，也得小心遇到一位真有素質的老師。

慢慢長大你就會明白：大談廉政的人，可能貪的最多；大談素質的人，可能最沒教養。

舒聖祥（公號：書生香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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