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文章，當愛也成往事！

以前沒有人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大千世界，繁花似錦。天地獨自一人，也能無知無覺地過上那麼多年，可現在知道有一個相愛的人將要永遠地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那些連等待都算不上的時光，都能變得如此漫長。

我第一次讀鄭板橋的故事，是在兩年前的一個午後。那天足球場上雲淡風輕，陽光正好：

——「二十年湖海常為客，都付與風吹夢杳，雨荒雲隔。」

你知道，我這個年紀的人，都比較喜歡這樣的詩句。明明自己年齡才二十齣頭，可偏偏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歷盡滄桑，所謂浮華散盡層林盡染。何況這句詩開篇就「二十年」，隨後時間和空間的迅速轉換，氣勢上大開大闔，猶如宋詞里「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的句子，隨時掛在嘴邊，時不時也能增添些許仙氣了。

我去南京複試之前，因為擔心老師刻意的刁難，不得不放下刷了很久的社交平台去努力用功。每天在圖書館找很多書翻閱，古今中外經史子集。直到我翻到了屠格涅夫的《貴族之家》。

我以前學文學史的時候，留意過很多書上都秘而不宣的小道消息。比如說寫詩力求平易的白居易，《長恨歌》可謂世所稱頌蕩氣迴腸，背後還有著對湘靈的刻骨相思;再比如杜牧，「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揚州一夢。再比如屠格涅夫。

《貴族之家》的故事很漫長。主人公拉夫列茨基是俄國貴族，家裡也頗有些財產。早年在歐洲大陸求學時，認識了現在的妻子。由於拉夫列茨基幼年壓抑煩悶的家庭氛圍，他的妻子，那風華絕代的美人，一出場就深深俘虜了他的心。於是求婚，結親……他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一切自然到順理成章。

婚後他帶著妻子在歐洲大陸漫遊，就好比如今的新婚夫婦去度蜜月，在浪漫之都巴黎，他終於發現了他的妻子行為異常。可怎麼辦呢，他脾氣固執卻又怯懦，發現妻子出軌的事實又不能徹底決裂，於是匆匆做了一番處理，就逃回了O 市。

回來後，他與常年寡居的遠方表姐家聯繫密切。親戚這種神奇的生物，大概在全世界都屬於同一物種，擁有著某種程度上極為相似的共性。他們無孔不入又顯得漠不關己，冷眼旁邊的同時又愛捕風捉影。主人公這個時候大概是愛上她表姐的長女麗莎了，與其說愛上，不如說是被吸引。麗莎天生高貴而純潔的氣質，對宗教虔誠的信仰，似玉石般散發著聖潔而璀璨的光，她是世間真正的奇女子，她熱情又矜持，熱愛生活忠於信仰，恬靜優雅。

和所有言情小說必然經歷的過程一樣，在經歷了吸引、猜疑、和解再到表白的艱難歷程，麗莎拒絕了花花公子潘申的求婚，和拉夫列茨基相戀了。同時，報紙上傳來了拉夫列茨基的妻子已經死去的事實，讓阻擋在這段戀情面前最大的障礙也土崩瓦解。麗莎為他的妻子向上帝祈禱，求上帝能原諒她的過錯，在天堂獲得幸福。

所以，當他的妻子帶著女兒阿達完好無損地回到O市，可以想像他們該是怎樣的錯愕了。麗莎那麼善良、擁有美好情感的人，怎麼可能為了自己，去破壞他們的家庭幸福呢?她也許不知道拉夫列茨基的妻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尋歡作樂，在花柳叢林中自由穿梭;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樣呢?她已經隻身進入修道院，成為修女，此後她只與上帝有關。

最後麗莎和拉夫列茨基還是重逢了，只是像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在那兩人並行，卻面向不同方向的一瞬間，麗莎長長的睫毛抖動了一下，至於她此時心裡在想著什麼，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我讀《貴族之家》，恰逢複試之前，很多人很多事情，彷彿繚繞的煙霧，剪不斷理還亂。有很遠的朋友來旅行，順便找我喝酒：「你喜歡過幾個人?」

我很想說只有一個，但實在熬不過對方凌厲的眼神——「好吧，我承認有兩個。」

既然有兩個，誰又能保證你現在喜歡的不會成為你的上一個 「回憶」呢?畢竟時間還那麼漫長……

鄭板橋早年和表妹青梅竹馬，後來雙方家道中落，輾轉流落終於失去聯繫。多年後，窮困潦倒的鄭板橋趕考路過揚州，那裡市井繁華，一夜暴富的鹽商競相追逐書畫以附庸風雅。鄭板橋名聲在外，自然也不乏求畫者。新畫的一幅畫也被大鹽商高價買走，直到他知道買畫鹽商的妻子就是失落多年青梅竹馬的表妹——「今日重逢深院里，一種溫存猶惜，添多少，周旋形跡」，那種由應酬產生的親密隔閡，卻怎麼也拂之不去。

後來，鄭板橋以「揚州八怪」名動士林，也許也沒人料想到，揚州也曾在他心中留下這麼深的傷。

這便是一開始關於鄭板橋的故事的結尾。這個故事裡沒有鄭板橋，也沒有青梅竹馬的戀人，只有無盡的傷。

所以，已經畢業了的老學長曾單戀某個漂亮學姐許多年，到畢業那時，他要堅持隻身去N城旅行，那個在地圖上標示不清、毫無特色的小城——「我只是單純地想去看看，到底什麼樣的城市，才生養出這樣的姑娘，生生地傷了我四年……」

他曾在那個城市的南端，看灰白相間的建築在細雨沖刷下漸漸模糊了視線，看光與暗的影子在時空里交錯慢慢浸潤了回憶。

吟著「春風知別苦，不遣柳條青」的古老調子，終於是忍不住……

「此後，我應該是再也不會來這兒了……」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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