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你，就是我的缺陷

原創文章，轉載請註明出處：遁海的鯨

帝都的夜，璀璨輝煌，喇叭聲淹進耳朵，城市像一條噴火的游龍，把夜敲得粉碎。時隔七年，陸皓霖又回到了曾經決絕離開的城市。

陸皓霖站在巨型的落地窗前，俯瞰著這個城市的夜景。呼出的氣，在透明的玻璃上，攀爬成一張大的白網，腦海里，揮之不去的那張面孔，似乎若隱若現地，鋪陳在白色大網上。

沈迦，這個9年來根深蒂固，長在他心裡的名字。不過用了兩年時間雕刻，但他卻用了七年去抹平，可是，真的有抹去嗎？誰說歲月是一味最好的療傷葯，七年了，那個他竭盡全力想要丟棄的名字，就算藏進心底最黑暗的角落，卻也一直在隱隱作痛，七年來從不衰減半分。

從他離開的那一天，陸皓霖就發誓，再也不去回想他們在一起的種種過往。

可是，一回到這個地方，往事一如潮湧，翻滾而來，那些不在意的假裝，被潮水輕飄飄地捲走。

七年前的夏天。

沈迦沒有去赴陸皓霖的約。陸皓霖在沈迦最喜歡的那個餐廳，最喜歡的那個位置，一直等，他打給她數十通電話，沈迦卻一直沒接。

她只發來一條訊息「我們分手吧，不要聯繫我，過你該過的生活」。

陸皓霖心裡一緊，迫不及待地回復「沈迦，分手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在哪？我要馬上見你」

沈迦沒有再回復。那個夜，陸皓霖去到了所有他們去過的地方，發瘋似的尋找，最後他在沈迦的家門口待了一夜，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第二天早晨，陸皓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回到家，濃密的頭髮凌亂不堪，灰藍色襯衫的第一，二顆，還有最後一顆紐扣鬆開著，領帶還有那不耐煩抓扯的痕迹，歪在一旁。

陸母一見，忍不住數落，「看你這樣子，不過就是失戀了嘛，用得著這副鬼模樣蠻。再說了，我看那個沈迦根本配不上你，不管是家庭，背景，還是能力，哪一點夠你陸皓霖女朋友的資格，她嘛，就是仗著臉蛋長得好一點，但是，現在這漂亮女孩多了去，依你的條件，找一個好她百倍千倍的女孩多容易……」

陸皓霖恍然間明白了什麼，焦急地打斷母親，「媽，你是不是給沈迦說了什麼？」

陸母癟了癟嘴，「我不過就是……就是讓她看清了你們之間的差距，你現在還沒有自己的事業，就算以後繼承家族的企業，你也必須出國留學，所以現在她只會是你的絆腳石」

陸皓霖眉頭緊皺，痛苦浮上眉目「媽，我愛沈迦，她從來不是什麼絆腳石，她和我的事業從來不相矛盾，你怎麼這麼不講理？」

「我不講理？」陸母惱火兒子不解自己的苦心，「陸皓霖，你小子有沒良心，老媽一心為了你的前途，再說了，那個沈迦聽了一兩句話，就跟你分手了，她根本就不愛你，不過是愛你的錢！我的話斷了她要你錢的路，還好她聰明識相，自己離開。阿霖，你清醒點！」

接下來的十多天里，陸皓霖聯繫不上沈迦，又看不到她的人。他曾經無比堅定的愛情，讓此時此刻的陸皓霖心虛了，或許母親說得對，沈迦並沒有那麼愛自己。

陸皓霖決定出國了，他發訊息告訴了沈迦。

離開的那天，在機場，陸皓霖一直在等，如果沈迦來了，哪怕她沒有挽留他，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留下。他等著，直到航班的指令一遍遍催促著，可她終究沒有出現。

坐在飛機上，過往的點點滴滴，猝不及防地湧入腦海。

他記得，在她家樓下，等她的那個早晨。深秋寂靜，銀杏葉早已褪成了金光閃閃的顏色。他拿著手機，翻看昨天晚上他們的聊天記錄，她那些插科打諢，蠻不講理的話，總是說得理直氣壯。

不覺間，沈迦已經走近，突然，她輕輕地把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努力踮起腳，另一隻手已伸過他的頭頂，然後取下了一片銀杏葉，一片扇形的，邊緣已經微微捲起，葉梗乾枯的銀杏葉。

陸皓霖抬起頭，迎著晨曦中，透過稀疏枝椏上密密匝匝葉子的陽光，看它打在沈迦的臉上。他們目光交接，陸皓霖早已小鹿撞懷，心臟咚咚地跳動，耳根染上緋紅。沈迦卻是不動聲色的安靜，眼波瀲灧，似無知又似平和。

不知所措，忽然，陸皓霖俯身靠近，不偏不倚，吻在了沈迦的嘴唇上，某種說不清的感覺，像電流穿過的刺激從彼此的身上又穿過了彼此。

沈迦嚇得想立刻後退，卻又立馬被有力的手臂攬回，陸皓霖束緊著沈迦的腰，兩個身體緊緊貼靠在一起。他的吻，由溫柔纏綿漸漸變得貪婪猛烈，空氣里氤氳的曖昧，讓腳下的草，背後的樹，旁邊的花，都害羞地轉過了頭。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接吻，陸皓霖卻已知道，自己從此淪陷。

既然放不下，為什麼不去弄明白當初不知緣由的分手？況且，迷迷糊糊，從來不是他陸皓霖的風格。

對於現在的陸皓霖來說，查到沈迦的地址，易如反掌。

離開公司後，陸皓霖打發走了司機，自己開車找到了沈迦的住所。

這裡的一切都是她的味道。她曾經說過，最好自己的屋外是一排整齊的銀杏樹，因為她喜歡踩著，那鋪陳一路的銀杏葉走過，可是這個時節的銀杏葉青翠綠油，未曾半片掉落。

她住的地方果然有陽台，還有一個像蛋殼的鞦韆椅，那些石竹花是她種下的嗎？明艷艷的顏色，它們都開得潑潑洒洒。

周圍的一景一物，陸皓霖越看得仔細，越是想不明白。這是他曾經的沈迦嗎？因為家庭原因，那個從來都捨不得對自己花錢的女孩，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闊綽，懂得享受生活了？

已是深夜，房子里卻無一處燈火，它的主人為什麼還沒有回來？陸皓霖已經連續三個晚上開車來這裡，但似乎沈迦已有三個晚上徹夜未歸。

或許她已經不在這裡了。可是，第四個晚上，在公司已經待到十一點過了，陸皓霖不知不覺把車又開到了沈迦的樓下，那叢長得剛剛好的月季，擋住了他的車身，以致在陽台上，不會看見他的車。

讓陸皓霖驚喜又激動，房間的燈亮著。她在嗎？此刻，那個多麼熟悉的身影，時隔七年，又一次映入陸皓霖的視線。

沈迦！

她端著杯子走到了陽台上，伸手撥弄了一下石竹花，留下它們搖搖擺擺，晃動的樣子，然後她躺在了鞦韆椅上。

緊身的工字背心，貼身的短褲，把她修長曼妙的身姿，勾勒得剛剛好。她不像從前那麼拘謹羞澀了，多一分的成熟，知性，安謐，都恰到好處地，吻合著他的期待。頭髮散在肩上，夜晚的涼風，輕俏地撥弄著她的頭髮。

陸皓霖嫉妒，風怎麼可以和她那麼親密，一份自己曾經也擁有，現在卻不可望不可及的親密。

可惡！

他本是敢想敢做的性子，既然那麼思念，現在就立即去敲門，擁她入懷抱，索要這七年來欠缺的吻，欠缺的溫度，分手馬上作廢啊！

可是，這時坐在車裡的他，好像雙腿被灌注了鉛，沉重得挪不開半步。

他不敢這麼冒冒失失地出現，他怕她的拒絕，他怕她再次離開，又像從前，讓他找得絕望。

這個時候，哪怕只是看了一眼，陸皓霖也覺得心中安然了許多。

那幾天，陸皓霖回家前都要開車繞到沈迦這裡來停留一段時間，再回家。可是他一直都不敢下車來，哪怕就像普通朋友一樣，簡單地招呼一下，問一聲，「過得好嗎？」，他也做不到。

今天，是沈迦的生日。

陸皓霖好想跟她說「生日快樂」，七年里的這一天，他都在心裡說了千遍萬遍。可是，他有機會嗎？

沈迦每天晚上都喜歡在陽台，靜靜地待一會兒，陸皓霖每天就這麼看著她。

今天，沈迦沒有躺在鞦韆椅上，她俯身靠在欄杆上，好像在盯著樓下的花園發獃。

「這個笨蛋，不知道自己過生日嗎？」

陸皓霖自己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推開車門站在了車外面，他雙手插在西褲的兜里，像是，著了迷，入了魔，望著樓上的人。黑夜的風撩過衣角，也撩走了他的心緒。

突然，沈迦轉過頭來，四目而視，他們眼神交匯，好像刀劍相撞，光影相交，又似烈火與冰水交融，冷暖相滲。

七年來窖藏的，壓抑的，剋制的感情，這一刻，像是洪水泛濫，猛禽越籠，擋不回，阻不斷，噴薄而出，傾斜而下。無論於他，亦或是於她，何嘗不都是心潮澎湃，翻江倒海？

沈迦立刻轉身跑回了屋裡。

陸皓霖看著這一幕，心中萬般期待的火苗像遭遇了一盆冷水，得不到絲毫復燃的機會。

「在她心裡，對我真的沒有半分留戀嗎……」

陸皓霖意冷心灰之際，眼前的大門突然打開，那個溫軟的身子猛地闖入他的懷抱。一瞬間，脖子已被纖細的手臂緊緊圍住，早已被風刮涼的臉，突然貼上了溫度，那熟悉的，他懷念的，眷念的，她的味道填滿了他呼吸的空氣。

這是夢吧？好真實的美夢！

「我……我一直都在等你來找我，幹嘛這麼久了才來……你知道我有多想，多想你嗎？」

懷裡的人那哭腔明顯的聲音，也是多麼好聽。

陸皓霖好快活，七年來第一次，這麼舒坦地快活。他深愛的人，原來一直也深愛著他！

「生日快樂！」

他捧著她的臉，深深地，吻著，吻著索要七年來缺席的所有！

那個夜裡，他終於得到了，完完整整的，她的所有！

躺在全是她味道的枕頭上，摟著懷裡的人，陸皓霖認認真真地聽著沈迦說著過往。

她七年來努力工作，用時間，汗水，心血，去交換事業的成就。她說，她拼盡全力讓自己完美，為此她嘗盡了種種苦楚。

陸皓霖心中酸痛，他貼著她的耳朵說，「你怎麼這麼傻？我不用你完美，無論怎麼樣的你，都是我想要的，都是我最愛的，」

「可是你很完美啊，沒有缺陷！不管怎麼苦，都值得，只要能站在你身旁。」

「傻瓜，你，就是我致命的缺陷啊，沒有你，我怕自己真的會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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