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的大千世界23：白蛇故事的來歷

對絕大多數人來說，蛇是一種很令人恐怖的生物。它那長長的扭曲的軀體，奇特的顏色和花紋，開叉的舌頭和致命的毒液，還有那沒有眼瞼的、似乎具有催眠能力的眼睛，都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人們常用「毒如蛇蠍」、「蛇蠍心腸」等成語來形容一個人歹毒的心腸。

蛇引誘亞當和夏娃偷吃禁果

在西方的《聖經》中明確指出：「上帝所造的，惟有蛇比田野一切的活物更狡猾。」就是蛇，引誘了人類的始祖亞當和夏娃違背主命，去偷吃禁果。蛇因此而受到上帝的詛咒，並跟人類世代為仇。

可是在公元二世紀時羅馬帝國盛行的蛇派（Ophite）卻將《聖經》的善惡觀念顛倒了過來，該派認為，名為索菲亞（智慧）的伊涌乃創造者，他利用蛇將諾斯（秘傳救人真知）傳給亞當和夏娃。蛇是善的靈根，是值得崇拜的聖物。

在中國神話傳說中也有這樣的「蛇派」，把蛇看成是愛情和美的象徵，那即是著名的白蛇傳的故事。《警世通言》卷二十八「白娘子永鎮雷峰塔」無疑是自唐及明一直流傳著的白蛇故事中最優秀的。它在幾百年來粗糙、鄙陋的白蛇傳說的基礎上作了大量的加工，使白蛇故事產生了質變。馮夢龍「點鐵成金」的手段是十分高妙的。

最早的白蛇故事是唐人傳奇《白蛇記》（見《太平廣記》卷四百五十八「李黃」條，雲引自鄭還古《博異志》。明陸楫等編《古今說海》題為《白蛇記》），寫李黃游長安，邂逅一痊綽約有絕代之色的白衣美人，在她家裡住了四天。家人聞到李黃有腥臊氣，他也覺得自己身重頭昏，便躺到床上，對妻子說「吾不能起矣！」一邊說話，一邊覺得在被子底下的身體已逐漸消腐，家人揭被一看，但見一灘血水，還剩下一個人頭。後來家人去尋那白衣美人的家，只有空園一所和皂莢一棵。附近的人說，這裡往往有巨白蛇在樹，別無它物。唐人《白蛇記》並沒有什麼特色，只是一般的「物妖」恐怖故事而已。

宋人洪邁《夷堅志》戊卷第二「孫知縣妻」條，載孫知縣娶到一位顏色絕艷的素衣女郎，她每當洗澡時必施重幃蔽障，不許婢妾進來。孫多次問她原因，她都是笑而不答。兩人做了十多年的夫妻。一日孫喝醉了，戲窺她入浴，只見一條大白蛇蟠屈在澡盆內。他急忙逃了出來，不久後成疾而死。

元人邾經有雜劇《西湖三塔記》，今雖不存，內容應當是演白蛇故事的。《清平山堂話本》也有《西湖三塔記》故事，寫杭州有三個女妖精，為白蛇、烏鴉、獺所變化。白蛇專門化為白衣女子迷人，被迷的人不久便被白蛇命力士擊死，再去迷別的人。後來被奚真人捉獲，把三怪鎮在三個石塔下面。

《警世通言》中的白蛇，卻與以往傳說中的大不相同了。她很有人情味，深深地愛著許宣，希望和他「共成百年姻眷，不枉天生一對。」儘管許宣被道士所騙，用神符來鎮壓白娘子，她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要與他和好。最後她被法海擒住，她為自己辯解說「不想遇著許宣，春心蕩漾，按納不住，一時冒犯天條，卻不曾殺生害命。」從一個恐怖的神怪故事演變成美麗的愛情故事之後，《白蛇傳》在此基礎上逐漸充實定型了。

雷峰塔，傳說中白娘子即被鎮壓在此處

清人正是在這篇小說的基礎上進一步改造了白蛇故事。清人玉山王人改編的《雷峰塔傳奇》劇本，陳遇乾的《義妖傳》彈詞等，都是這樣的思路。其中最為流行的是方成培的《雷峰塔》一劇，優美動人，富有神話色彩和人情味。劇中寫女娘子聰明美麗，主動追求愛情，她既有不畏強暴的剛猛氣質，又有溫婉貞靜的女性特色，可親可愛，完全洗脫了話本小說中所帶的「妖氣」了。

近代京劇《金缽記》及據此改編的《白蛇傳》中，女娘子的藝術形象更為豐滿，她是爭取愛情自由的叛逆女性，為得到真正幸福的婚姻生活，勇敢地對惡勢力進行抗爭。《白蛇傳》已是家喻戶曉，成為優秀的傳統劇目了。

而上世紀九十年代，由葉童和趙雅芝領銜主演的《新白娘子傳奇》更是風靡整個華人世界，至今仍是各大電視劇重播的熱門電視劇，白娘子的形象深入人心。

《新白娘子傳奇》劇照

有趣的是，白蛇精的故事不僅在中國，在世界各地都是廣泛流傳。日本寺尾善雄《來自中國的故事》中介紹說，江戶時代的《雨月物語》中有篇「蛇性之淫」，寫兇殘淫蕩的蛇精，為滿足自己的慾望而殺害人命。古希臘神話故事中也有美女蛇拉彌亞，她千方百計勾引哲學生里修斯，想把他吃掉。可到了十七世紀，羅伯特·伯頓的《憂鬱的解剖》一書中，已經把拉彌亞寫成一位「悲哀的愛」的犧牲者了。十九世紀英國大詩人濟慈的名作《拉彌亞》，更把蛇精寫成一位溫柔美麗的女性，她勇敢追求愛情，直到最後被專制勢力毀滅為止。

濟慈名作《拉彌亞》插圖

無論是中國還是歐洲的蛇精，都經歷著一個由醜惡變為美好的過程，這也反映了中西方人民共同追求愛與美的善良願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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