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七八糟的西方文化：《舊約》里王子煩惱多，不愛江山愛美男

文史 07-27

推薦：學學《紅樓夢》里的趙嬤嬤，找工作就這麼容易

旅美作家/瑪雅契蘭

閱讀古今中外名人傳記，一個感觸就是：在最聰慧的人尖子里，具雙性戀傾向的不少。這一類人在很多古老文化中都被崇拜敬畏，他們被認為是具有巫靈體質，在至少150個北美原住民部落里，他們被稱為「雙靈」人（two spirit）。體內擁有男女兩個性別的靈。他們具有獨特的感官氣質，成為人傑也就不奇怪了。

聖經中，除了《雅歌》是人間情歌外，凡人之愛，最跌宕起伏、激情澎湃的故事是在同性戀人中，那真叫是「生死相許」，今天我們講的約拿單跟大衛，就是這樣一對可歌可泣的悲壯愛人。

讀《舊約》里的故事，有種讀《金瓶梅》時候冷嗖嗖的感覺，一股黑暗寒氣襲來，周遭世界頓時陷落黑洞，黑暗無邊，那個無情的神把人性、親情、人情一片片撕給我們看，人之間毫無體溫，兩性之愛如此不平等不公平，性成為商品，兩性間充滿欺詐、敵意與鄙視，短暫的春宵一刻你恩我愛，不過是一個傳宗接代的工廠生化流程。這部人類歷史就是女人為難女人，男人為難男人的歷史，女人在家的圍牆內明爭暗鬥，上演一部部《甄嬛傳》，男人們在外用刀劍弒父弒兄，用厚黑之道獲取名利。然而在這樣一部滿是黑暗血腥的歷史中，黑沉沉的夜空里也有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情誼閃爍光芒。

大家知道猶太人的民族圖騰是什麼？國旗上是什麼星？大衛之星，對吧？那麼大衛是誰呢？他就是統一以色列各部的歷史大英雄，大才子，歷史上罕見的集俊美、英勇、智慧與才華於一身的傑出領袖。《詩篇》的一大部分就是大衛王創作的。「大衛「這個名字在《聖經》里出現了984次，可見多麼重要！

以色列部落當時的王名叫掃羅。掃羅有個兒子叫約拿單，有個女兒叫米甲。掃羅年輕的時候也是一表人才，可以算是個出類拔萃的領導者，可是晚年的時候，年老昏聵，尤其是跟宗教領袖撒母耳發生了矛盾。撒母耳一氣之下，決定廢了掃羅，另尋新主, 並且發下毒誓：「現在你的王位必不長久。耶和華已經尋著一個合他心意的人，立他作百姓的君，因為你沒有遵守耶和華所吩咐你的。」撒母耳找到誰了？牧羊少年大衛。

這個年輕人可了不得。長得什麼樣兒？「面色光紅，雙目清秀，容貌俊美」的少年，一個古今罕見的全才——不僅英俊健美，智勇雙全，傑出的領袖軍事家，還是一位世間少有的藝術天才、偉大的詩人音樂家。歷史、神話故事裡的大英雄，好幾個都是相貌極其女性化的，比如希臘神話里的大英雄阿喀琉斯，美麗得如女人一樣，他被送到國外的王宮中，國王好多年都不知道他是個男人！甚至有學者論證出他其實就是個女英雄。三千年前的審美傾向對於男性美，是要求有力量的，魁梧健壯留鬍子，而阿克琉斯呢？白皙俊美，沒有鬍鬚，花容月貌，這是希臘神話里很不尋常的一個描述。

好了，我們回頭再接著說大衛。大衛的的確確是一位男性，但卻有許多女性特質。他是家裡最小的一個，當撒母耳來他家找他時，他矮小靦腆，大家都沒注意。可他寫起詩唱起歌來，那個纏綿悱惻，銷魂蝕骨啊，男人女人全都被他迷住了。他還是一位神射手，在與巨人歌利亞的戰鬥中，英俊少年大衛用河邊五色光滑的鵝卵石子，制了投石機，投擲射中了巨人的命門，這說的是什麼呢？少年大衛發明了高科技新式武器唄，一下子就震了巨人的部落，敵人做鳥獸散，大衛立刻成為了一顆民族救星。

大衛, 這個當年的喬布斯、高科技新星立刻受到老王的關注，被隆重地請進宮去。這一下不要緊，立刻天雷勾動了地火。怎麼了？以色列的高貴王子、未來王位的繼承人約拿單立刻被這絕世的美人吸引了，眼盯盯目不轉睛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那裡見過一般，何等眼熟！」但見這大衛，」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轉盼多情，語言常笑。天然一段風騷，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

哎，瑪雅，你這書說的是大衛王嗎？怎麼看著像賈寶玉。哦講串了哈。反正差不多吧，少年大衛是」神彩飄逸，秀色奪人「吧，要不是這麼出眾，王子怎麼能立刻就以心相許了呢？看看經文里怎麼描寫這場一見鍾情：

「大衛對掃羅說完了話，約拿單的心與大衛的心深相契合。約拿單愛大衛，如同愛自己的性命。那日掃羅留住大衛，不容他再回父家。約拿單愛大衛如同愛自己的性命，就與他結盟。」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約拿單愛大衛，如同愛自己的性命。」經書講故事是最簡明扼要的，但這句話，經里重複了好幾遍。

狂喜佔據了約拿單的心，他心想：自己已經是中年人，應該沉穩冷靜，怎麼可以對臣子產生這樣的情感？但他實在無法剋制愛戀，無以表達，只有把當下身上最寶貴的東西獻出吧。」約拿單從身上脫下外袍，給了大衛，又將戰衣、刀、弓、腰帶都給了他。」這幾樣東西是男人、戰士最寶貴的，如生命一般。

這種把身上最寶貴的東西獻出的場景，在寶玉跟柳湘蓮的交往中出現過，在赫菲斯提安見亞歷山大的希臘傳說里出現過。一個王子，忽然被英俊少年迷住了。

著迷的還有另外一個，誰啊？老王掃羅的女兒-米甲。就是這個米甲，讓大衛後來逃脫了掃羅的搜捕。

公主嫁給民族英雄，原本也是合情合理。可掃羅呢，開始嫉妒大衛了，他想要借刀殺人，對大衛說：如果你能給我找來一百塊非利士人的包皮，你就可以娶我的女兒。結果呢，大衛超額完成任務，獻上兩百個包皮。

於是掃羅不得不借驢下坡，大衛娶了約拿單的妹妹米甲，成了駙馬爺。可憐的米甲，一個長得像約拿單的女孩兒，大衛卻一點兒都不愛她，可她跟哥哥一樣痴情，怎麼痴情法呢？掃羅一發瘋，就要殺大衛。這些段落很奇怪，掃羅為什麼不讓兒子繼位呢？按照經書記載，約拿單此時恐怕已經接近50歲了。強勢父母，兒女一般都孱弱。我猜想約拿單恐怕也是如此。

有一回，公主掌握了情報後，馬上就告訴了駙馬：你趕緊跑吧，否則父王必定要來殺你。於是她拿了一個木頭像放在床上，蓋上被。等掃羅派人來抓，她說，大衛病了。掃羅王就讓人把床抬到他面前，結果是一個假人。米甲只能推說，父王啊，我要是不幫他，他就殺我。

大衛逃到哪裡去了？去了以色列的敵人-非利士人那邊。

再有一次，掃羅在兒女求情下，大衛再次回到宮中。這個時候，大衛的粉絲越來越多，人們傳唱著：掃羅殺死千千，大衛殺死萬萬。女粉絲多倒也罷了，讓掃羅發瘋的是，他看不得兒子跟大衛整天廝混。有一天，掃羅讓大衛彈琴，約拿單也在。大概彈了一首獻給王子的、思想不太健康的靡靡之音，掃羅一聽就發了瘋。什麼樣的歌兒曲兒能讓掃羅發瘋呢？

我們今天也只能從結果來猜測。聽完之後，掃羅怒火大發，朝向他的兒子一刀砍去。一個好好的音樂會，如果是音樂家演奏了什麼不健康的東西，他該是去殺音樂家對不？他可好，聽音樂不開心了，不去殺音樂家，卻舉刀想殺兒子。你說這蹊蹺不蹊蹺？

就在這混亂之際，大衛逃出宮中，躲到山洞裡，這個洞此後很有名，叫亞杜蘭洞。大衛出逃之後，約拿單幾次試圖讓父王請大衛回來，並對大衛起誓說：他願意輔助大衛, 爲了大衛, 他甚至願意放棄王位, 甘心讓大衛登上寶座。約拿單說: 我知道你會作王。我作你的宰相吧! 天下還有另外一個王子願意把自己名下的江山拱手讓給別人的嗎？人類最大的爭奪，最慘痛的廝殺，最陰險的爭奪，莫過於王宮中同室操戈，這個王子可好，千里江山不要，只為一個美人而活。

「你心裡所求的，我必為你成就。」

在古代，女性受歧視壓抑，治理國家的都是男性，這個王子與大衛一定在治理國家、管理部落上理念相同，他才會如此放心讓大衛掌權的。而大衛的諸多才華，也是在大哥約拿單的栽培下，得以充分發揮施展開。大衛的機緣很好，不僅遇見了撒母耳這個伯樂，還得到了約拿單的器重。

約拿單幾次三番企圖讓掃羅饒恕大衛，掃羅把兒子罵個狗血噴頭，罵得這個難聽啊：你這頑梗背逆之婦人所生的，我豈不知道你喜悅耶西的兒子，自取羞辱，以致你母親露體蒙羞嗎？

這一段上下不連貫的經文十分匪夷所思，兒子有個哥倆好的朋友，父親幹嘛發這麼大的火呢？以至於他老媽都要暴露身體蒙羞？

儘管父親百般阻撓，約拿單還是找到了辦法去與大衛約會，他們最後約會的地方是大衛的藏身處西弗曠野的何列沙。

經書是這樣描述這動人場景的：

童子一去，大衛就從磐石的南邊出來，俯伏在地，拜了三拜。二人親嘴，彼此哭泣，大衛哭得更慟。約拿單對大衛說：「我們二人曾指著耶和華的名起誓說：』願耶和華在你我中間，並你我後裔中間為證，直到永遠。「

這之後的故事，我就不想啰嗦了，約拿單與掃羅王父子在一次戰爭中戰死沙場。

大衛聽到掃羅和約拿單的死訊後，不僅殺了報信的人，還撕裂衣服，悲哀、哭號、禁食到晚上。大衛為掃羅和約拿單作了哀歌《弓歌》：

以色列啊，

你尊榮者在山上被殺。

大英雄何竟死亡！

（下面這段歌詞，「大衛」很可能被替換成了掃羅：）

掃羅和約拿單，

活時相悅相愛，死時也不分離。

他們比鷹更快，比獅子還強。

…….

英雄何竟在陣上仆倒！

約拿單何竟在山上被殺！

我兄約拿單哪，我為你悲傷！

我甚喜悅你！

你向我發的愛情奇妙非常，

過於婦女的愛情。

英雄何竟仆倒！

戰具何竟滅沒！

愛人死後，大衛雖然身邊女人無數，但他的魂魄早已經被約拿單帶走，他無法再愛，他曾經想從公主米甲身上找到當年約拿單的蹤影，拆散米甲的新家庭，可是米甲跟哥哥太不一樣了。晚年的大衛變得頹廢荒淫，晚上無論蓋多少床被子，他都覺得冷，於是大臣們給他找來最美麗動人的處女亞比煞陪他睡覺給他暖身，他也了無性趣。這個亞比煞很可能就是《雅歌》裡面的美麗女子，獲得了所羅門王的愛情。也是這個亞比煞使得大衛的兩個兒子亞多尼雅跟所羅門為爭奪美女互相殘殺，這是下一個故事了。

一生無數豐功偉績的大衛王，留給我們世人的是他的一個雕像跟他的這句斷腸詩：

你向我發的愛情奇妙非常，過於婦女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