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公民課，實在太姍姍來遲了

我們的公民課，實在太姍姍來遲了

文｜潘采夫

知道「公民」這個辭彙至少十幾年了，中學政治還是品德課本突然有了個名字叫「公民」，很是新鮮。「公民課」主題是要對青少年進行公民教育，可惜仍然以黨化教育居多，強調公民對國家和社會的責任，而對公民所享有的天然權利卻語焉不詳。這大約還是政治課的一個變種，枉起了一個很好很時髦的名字。

大學畢業以後，看到幾本很好的書，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給公民看的書，比如楊東平老師的《新公民讀本》，遼寧出的一本《中國公民讀本》，還有關瀾老師的《公民常識》等。都是痛感中國公民教育的不足，國民公民素質的缺失而編寫的，從這些書里，我才知道了公民權利、自由、宗教、憲政、法治、私有財產等概念，這些本是為中小學生所熟知的概念，我大學都畢業了才剛剛接觸，我十幾年寒窗苦讀都讀了些什麼呢？

其實公民閱讀，僅僅就我國來說，早在民國時期就已經開展得非常廣泛了。1913年，上海群益書社翻譯出版了《美國公民學》，是一本美國學校里使用的課本。課本分為五大部分：「公民初步」、「公民與政府之關係」、「經濟上之義務」、「公民與社會之關係」和「公民與國際之關係」，這本《美國公民學》以美國立國的基本原則為宗旨，對於公民的訓練，也是從最基礎的東西做起，是美國公民的必讀書。

20世紀三十年代，國民政府開始推行公民教育，以孫中山三民主義為主要內容，講述總理遺囑、道德故事、民權初步與三民主義，使兒童澈底了解三民主義的精神。還分別講述了家庭、社會、風俗、經濟、權利、義務、職業、政治、法律、地方自治、時事研究等重要問題，使兒童深切明瞭公民對於社會的種種任務。不過隨著政局的發展，這樣的教育中斷了幾十年，幾代人的教育和閱讀出現野蠻化、蒙昧化。如今的公民閱讀、公民教育的重新推行，不過是接續中斷了的公民啟蒙，是一次大規模的補課。

國民對政府要麼歡呼萬歲，要麼什麼都不相信。

我們確實落下了很多課，所以我們的社會才會有諸多不完善，國民對政府要麼歡呼萬歲，要麼什麼都不相信；政府要麼自許青天，要麼耍起流氓；媒體要麼精英得要命，要麼庸俗得要死；官員要麼自許海瑞不像人，要麼百無禁忌不當人；百姓要麼恭順如綿羊，要麼狂暴如豺狼；讀書人要麼起來鬧革命，要麼躲進書齋成一統；媒體人要麼壓不住火，要麼早早熄了火；我們的國家要麼太自卑，要麼很自大。都是在兩個極端徘徊，缺少真正的公民所具有的獨立、理性、堅韌、寬容的氣度。所以，我們的公民課，並非來的正是時候，而是實在太姍姍來遲了。

網易推出公民閱讀這個概念，並將其定義為自由的、快樂的、智慧的閱讀這個概念，我是很贊成的。這是媒體承擔社會責任的又一次體現，而且彰顯了媒體的建設性風度。公民教育這一塊，最大的遺憾是政府公民教育的缺失，大中小學校的學生教材對公民的權利義務擱置不提，或者只提義務，不提權利，彷彿教給學生什麼是自由、如何去選舉、如何打官司，他們就馬上成了亂民、刁民，要去跟政府為難了。

在這樣的背景下，對公民的公民教育，為公民提供公民閱讀這樣的責任，實際上就由出版機構和媒體來承擔了。傳媒儘管也是公民水準先天不良，但一批批有責任感的讀書人、傳媒人、出版人，自覺地摸索著開始了公民閱讀的培訓。如出版界出版了大量的與憲政、法治、民主有關的好書，傳媒界南方都市報的社論評論以及結集的《南方的立場》，《南方周末》對中國政治的觀察分析，《財經》雜誌科學理性報道經濟事件，《新京報》甚至將評論周刊直接定位為「建設公民讀本」。他們的作為都令人肅然起敬。

如今，網路生態呈現勃勃生機，網路崇尚的自由、開放、多元、獨立的言論精神，正是公民閱讀的核心精神，而網路語言呈現出的激憤、暴戾、破壞、反理性等特點，又充分暴露了公民素質教育的缺失的現狀。所以，公民閱讀的推廣，是網路媒體早就應該承擔的社會責任，在現實的困境中，將網路建設為中國公民社會的樣本，為中國公民生活提供思想養分，為中國青少年提供公民培訓，這是民眾對網路媒體的熱切期待。網路媒體早應該行動起來了，告別之前的不自覺無意識，積極建設開放理性的網路公民閱讀，這對中國公民社會的塑造功莫大焉。

不過，一提公民閱讀，大家都想起自由民主的口號，其實這並沒有抓住核心，真正的公民閱讀和公民教育，是從細節開始的。口號喊著很爽，但缺乏操作就會顯得空洞乏力，真正的公民閱讀要步步為營，要細化到公民日常的一舉一動，直至融化到公民的靈魂血液，內化為公民氣質，這樣的教育才能收到實效。

如果要我本著公民閱讀精神推薦一本書，我推薦劉瑜新出版的《民主的細節》。之前我看過最好的民主普及課本是林達的《總統是靠不住》的，它最清晰地向我解釋了美國的三個政治分枝，它帶給我的啟蒙作用，超過了我讀幾十本關於美國民主的理論著作。《民主的細節》同樣具有細節的魅力，「動什麼，不能動憲法」「君讓臣下，臣可以不下」這樣的通俗文章，適合每一個認字的中國公民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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