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以炯光緒丙戌科狀元殿試策問對策原文、原卷

臣對：臣聞政治甚繁也，實由廟堂握其綱。寰區甚遙也，實由宮廷提其要。人君建級，綏猷將胥，天下之臣庶相與進於乂安。而欲智取術馭也，其道無由。是以神聖代興之朝，天人交應，遐邇悉懷。而求其要端，則不外緝熙以新其德，講論以探其源。而復繼以思患豫防之規，懷遠保邦之略，厚生利用之模。其難其慎，無怠無荒。合本末以交修，統始終而畢貫。用是主極端，軍威振，邊患息，國用充。於以揚駿業而迓鴻庥，此誠為一代之隆規，而百王之大法也。

欽惟皇帝陛下，尊師重道，飭紀整綱。必先天下而課其功，乃後天下而收其效。將兢兢業業：亦何政之不修？何事之不理哉？乃聖懷沖挹，諮詢猶殷。舉講學、經武、防邊、制用諸大政。進臣等於廷而策之。如臣庸陋，何足以承大對？特以士之為士者，夙負整家治國之志。將以施之於政，以究其得失也。茲復恭奉諭旨，勉以毋猥並。若僅塗飾浮辭，能無負慚於夙夜乎？伏讀制策有曰：帝王誠正之學格致為先，因深究夫審端致力之方。此誠內聖外王之極則也。臣惟唐虞以來，言執中尚矣。三代而降，若唐太宗《帝范》十二篇，始君體，終崇文。范祖禹《帝學》八卷，起三皇，迄宋代。與魏徵之《群書治要》，具有精意，足備省觀。《貞觀政要》吳兢所作。《太平御覽》宋太宗詔史館所修。至真德秀進《大學衍義》四十三卷，拳拳於誠意正習之要，而治乎之略闕焉。

邱浚以正朝廷成功化十二條補之，體明而用亦備。夏良勝之《中庸衍義》，所為沿其體例而作也。司馬光《資治通鑒》一編最為精博，其要旨不出察治亂、知興衰，誠史家之綱領。後經史焰撰《釋文》三十卷。胡三省撰《音注》九十七卷，《釋文辯誤》十二卷。王應麟撰《地理通釋》十四卷。劉恕撰《外紀》十卷。李燾、劉時舉復為《續編》，而原書益昭美備矣。至若補闕拾遺，則魏徵之《諫錄》，《續錄》，范仲淹之《政府奏議》。類皆君臣交儆之辭，其有裨於治豈淺鮮哉？皇上幾余念典，聖學方新，古訓具陳，尤賴左右朝夕納誨也。

制策又以用兵之道貴乎因地制宜，而舟師尤為要務。此又安內攘外之良規也。臣考古無水戰之法。春秋時楚子始為舟師以伐吳，其後遂有艅艎之獲。然其制退者鉤之，實自公輸般而創。漢時武帝命朱買臣治樓船以攻東越，更作昆明池習水戰以討昆明。元鼎五年，又詔粵人及江淮以南樓船征征呂嘉，其時有伏波、樓船、橫海、下瀨各將軍之號。至命名之義，如置戈船下以御蛟龍，故稱戈船之類是也。嗣後晉王浚作大船，連舫制方百二十步，受二千餘人。隋楊素造五牙大艦，高百餘尺，容戰士八百人。唐李靖擊蕭銑，作戰船二十餘艘。宋時福、興、泉、漳各有鱘魚船，咸平四年，何承矩建議修整以備海道，紹興中，王彥恢複製飛虎戰艦旁設四輪，日行千里。此歷代舟師之要也。至如鐵可為船，見於《淮南子》。皮船之制創於元憲宗，而戚繼光用之。一船可乘一人，兩船合縫可乘三人。引戰舟之尤異者，要之出奇制勝，為將者駕馭之得法耳。聖朝威德昭宣，陸懾水栗。近復慎重海防不已，有備無患也哉。

制策又以邊防之事自古為昭，因詳究夫地形險易之宜。此更定功大之良模也。臣案：虞廷致治，猶振旅於三苗。周道方興，旦勞師於獯鬻。自來有文事者不忘武備，則兵之不可一日而去也。獨是古今異勢，強弱異形，水陸異宜，防剿異用。籌邊令策，莫若因時。秦用蒙驁，趙用李牧，西夏以一隅而拒遼金，皆聚勁卒精兵獨當一面，深得乎可戰可守之方者也。至如漢武帝遣使通西域，置酒泉郡，而康居、烏孫、大夏之屬絡繹來附。唐太宗討平高昌，置安西都護，而新羅、大食諸國咸奉朝貢。凡在蔥嶺以西，雷翥以北，無不據其天險操縱自如。然而行軍之要，貴地利尤貴人和；經武之謨，在將兵尤在將將。歷代以來，如漢之奠漠南則衛青、霍去病之力。唐之破突厥，則李靖、李勣之功。元之收印度則奏績於旭烈兀諸人。明之靖倭氛，則成功於戚繼光諸將。得人者昌，不誠然歟？究之拓地開疆，幅員日廣。誠極一時兵威之盛，然不如唐李大亮之言曰：中國有根本，四夷如枝葉。欲懷遠者必先安近，則尤得居中馭外之權也。國家輿圖日擴，罔有內外。悉主悉臣，安有不懷德畏威也哉？

制策又以錢法始於太皓，而子母相權之法不可不講。此更開源節流之要道也。臣考伏羲氏聚天下之銅為棘弊，始謂之金。有熊氏謂之貨。陶唐氏謂之泉。至成周太公立《九府圜法》，以商通貨，以賈通物。寶於金，利於刀，流於泉布。於布斯固錢之濫觴也。厥後景王患錢輕，更鑄大錢，文曰寶貨。漢初鑄莢錢。文帝時為錢益多而輕，更鑄四銖錢，文曰半兩。武帝復行三銖、五銖錢。魏晉以後沿用之。唐興，廢五銖錢，鑄開元通寶。每十錢重一兩，計一千重六斤四兩，得輕重大小之中。置監於洛、並、幽、益、桂等州。洎韓洄判度支，以江淮七監鑄錢工用過費，悉請罷之。宋開寶中，令雅州置監鑄鐵錢，與銅錢兼行。銅錢一當鐵錢十。迨元豐間，畢仲衍進《中書備對》，言諸路銅錢增九監而所鑄增三百餘萬貫，鐵錢增六監而所鑄增六十餘萬貫，蓋比宋初至景德已大不同矣。至於銀幣行於交廣。而交子、鈔引自宋以迄元明率蹈此弊。錢法之壞由來久矣。豈銅源之果竭歟？聖朝府事交修，權衡貨布。所以盡美盡善者，非漢唐所能及矣：夫治益求治王之本，新又日新聖之基。寸念疏密，而國之強弱、民之貧富，皆於關焉。

故德業雖懋，器械良堅，疆城雖清，財用雖足，律以居安思危之意。臣之至愚，尤伏願我皇上，法天之健，行地之貞。上追堯舜之隆，下邁湯武之盛。書曰欽哉，詩云敬止。誠使即前言往行，以驗諸躬行。而復因時以酌其權宜，隨地以明其法度。由是幾康敕而本源清，律令明而德威播，捍衛嚴而邊陲靖，斟酌善而帑藏盈。則我國家億萬年有道之長基此矣。臣末學新進，罔識忌諱，於冒宸嚴，不勝戰慄隕越之至！臣謹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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