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感」怎麼就成了讚美女性的最高級？

時尚 07-27

現階段，如果說有一個詞算得上真正的大爆特爆，一定就是「少女感」。女明星不用說了，全部都走少女人設；而我們普通人，如果聽到別人誇自己有少女感，心裡少不了也是要得意一下的。

中文辭彙是如此匱乏，人們讚美女性，彷彿少女感就是最高級別，並且還具有唯一屬性。從五歲到五十歲，少女感這個詞儼然壟斷了對整個女性群體的評價。這麼講可能有點打臉，畢竟我自己的公眾號簡介就是少女之友。但說實話，幾年前這個詞還真的沒有泛濫成災成這個樣子。

當年瓊瑤怎麼誇獎蔣勤勤？「輕柔似水，靈氣逼人」，但如今42歲的蔣勤勤也只能和眾女星一樣齊齊落得一個「少女感」的稱讚了。哪怕，這個詞和現在的她、現在的姚晨，並沒有什麼關係——而一個不恰當的讚美，感覺起來倒像是媒體的好心了，深究起來既粗暴又無禮。

被稱為「少女冪」的女明星楊冪

除了被動獲贊的，更多的是自己主動為之，而從少女人設上結結實實收益的也確實大有人在。前幾年少女這個詞剛剛流行起來的時候，女明星里第一個迎著少女人設而上的就是楊冪。那時候她剛剛生完小糯米，大約是很需要和媽媽的身份拉開一些距離、和自己的低齡粉絲群體保持某些一致性的。從14年到現在，楊冪的名字幾乎和少女/少女感時時捆綁在一起，「少女冪」這個外號取代了她早期喜歡的狐狸冪，和自黑人格一起打下大片天下。

這個力借得非常巧、非常聰明。現在馬後炮地分析一下，無疑可以說是一舉兩得：不光能讓自己的形象年輕化、收攏粉絲群體，而且大眾市場正好也很吃這一套，容易衍生出極大的商業價值。不光是助力之後的「帶貨女王」，你看她最近接的雅詩蘭黛代言，打造少女顏就是一個很契合的宣傳點。

不過任何事物都有它的生命周期，區別只在於長短。幾年下來，少女這個詞差不多已經被吃干抹盡了。和女星打造少女人設同步，媒體也好自媒體也罷，始終抱著這一個點拚命做文章。怎麼穿才有少女感？什麼是有少女感的妝容？為什麼少女感會消失？太多同質內容撲面而來，甚至各種各樣的文章已經開始仔細分析起打造少女感要有什麼樣的眉毛、什麼樣的眼睛、什麼樣的鼻子和唇形、什麼樣的骨骼線條的時候，不得不說已經有些走火入魔、審美呈現出了空前的單一化，少女感這個詞也真的讓人膩到了極點。

為什麼即便喜愛少女，我也仍然覺得過分宣揚少女感大有不妥？

1、美是多元的，少女形象真的不適合每一個人，這個詞也不應該被毫無差別地安到每個人身上。

有時候也在想為什麼那些舊時光美人給人的印象那麼深刻，直到現在無法超越的四大美「朱茵眨眼、青霞喝酒、祖賢穿衣、張敏回頭」還在刷屏、虎撲女神評選里最終的八強局面是高圓圓一人獨戰7位上世紀香港女明星，大概真的是當年的美人們各有各的特點、更有經典角色加持，而如今卻簡單劃一地只剩下少女感一個維度，本質上和網紅臉的千人一面沒有區別。

有沒有自始自終都因少女感加分的？當然有。但除了這種少女的嬌俏以外，也有明艷型、溫婉型、端莊型、清麗型等等。徐克向來擅拍女明星，他說林青霞的美是可以延伸的，可以出色到令反派也吸引人；陳可辛說杜鵑的氣質像王菲，「當你喜歡一個女生的時候，你永遠搞不清她心裡在想什麼，這對我是一種吸引」；

袁泉最近因為《我的前半生》里的唐晶被熱議，她的美就和少女感無關，從來都是一張瘦削的、骨相盡顯的臉：稜角分明、深眼窩高鼻樑高顴骨，帶著一種清洌的、文藝而敏感的美。雖然長相很歐式，但戲路並不受限制，每次在電影中作旗袍裝扮也照樣妥帖，氣質壓倒一切。

現在的袁泉相比幾年前其實已經疲態了不少，鏡頭前的魚尾紋也很明顯。但不管是更年輕一些的時候，還是現在的她，都不會讓人覺得少女感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

不走少女路線的女明星：左：章子怡；右：袁泉

再比如章子怡，二十歲的光景拍攝《卧虎藏龍》，這張臉已經脫了稚氣，是一種有野心的、不服輸的、生機勃勃的美；過了三十歲拍的《一代宗師》，眼神沉靜若有千鈞，整個人散發的是極為堅忍的氣場。顯而易見的，不管是二十歲、還是三十歲，也不管是現實中、還是電影里，這兩種美都不能用少女感來形容。

真正能打動人的美可比少女感深刻多了，也複雜多了。

2、宣揚全民少女感，除了審美單一、無法欣賞不同維度的美以外，只能說明對跨越少女時期之後的美存在一種隱性的貶低。

少女時期還帶著嬰兒肥的張曼玉美嗎？當然很美。亦舒寫過「最愛張曼玉，模樣好，白晰得離奇，一頭好頭髮，小小眼睛，厚腫小嘴巴，體格無瑕可擊，笑起來如純潔兔寶寶。」其實也就是在誇她的少女感。但平心而論，右邊這樣從容舒展的張曼玉難道不是別有一番味道？更何況其實在大部分人身上，少女感也不一定就等同於美，反而是在褪去少女時期的青澀、越長越開以後變得更加好看。

到底什麼人在追求少女感？恰恰不是真正的少女群體，是那些想要留住年輕的自己、但在生理年齡上已經不再少女的群體。而盲目追求少女感，結果只會變得很難看。

同樣是鼓鼓的臉頰，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一個是真正的少女臉，一個卻是由玻尿酸營造出來的假象，在觀感上已經是雲泥之別。其實蕭薔作為曾經的台灣第一美人，留戀過去的美貌巔峰也很正常，但過分的強求就頗讓人感到心酸了。

是通過打針接近少女時期的皮相但從此以後面部表情僵化，還是演一輩子的戲、把演技刻進每一道皺紋里，這是每個女演員都會面臨的選擇。於佩爾可以在六十三歲再攀演藝事業的高峰，惠英紅可以在五十七歲的時候擊敗周冬雨拿到第三座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的獎盃。而當演技派中的少女代表周迅都疑似打針的時候，不免讓人擔心會不會就此受困、從演技到人生都難有突破，畢竟走不出過去的結果只能是一路下滑。

少女當然是一個好詞，一切真正的少女都讓人發自內心地喜歡；在一個恰當的範圍內，少女感也不失為一個貼切的形容。比如現在的周冬雨、曾經的周迅，身形嬌小又有靈氣。但如果辭彙匱乏到論誰都說少女感，以為這就是讚美女性的最高級別，那就免不了惹人反感了。

有沒有少女感也不應該是用來評價和衡量女性的唯一標尺。明明每個人的特質不一樣，而美既分不同年齡，又有不同維度，絕不是少女感三個字就可以輕易覆蓋的。我倒是希望，有一天女明星們可以正確認識自己的美貌，少走單一的少女人設；媒體不要一窩蜂地評價森蝶用「少女感」、評價閆妮也用「少女感」；而我們普通人呢，就老老實實尊重自己的客觀條件，不要聽風就是雨照本宣科地把自己往所謂的少女感路線去拗。

說白了，喜歡少女沒錯，讓心裡永遠住著一個小小少女就好；而真情實感地在外形上想讓自己當一輩子的少女比走少女人設更可怕。後者看「少女感」過氣了市場不行了隨時可以換一個，要是把追求少女感作為執念可就太過狹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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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主筆：陳蒼蒼

時裝撰稿人，文字工作者，像吐泡泡一樣吐萌萌的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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