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很少提的戰時西方援助：英國最積極，美國援助最多

閻濱

美聯社前駐莫斯科首席記者赫德里克·史密斯在20世紀70年代曾常駐蘇聯，他發現經歷過二戰的那一代蘇聯人中，不少人對美國還保留著鮮活的回憶，很多人在戰時與美國援蘇水手、飛行員或專家技術人員有過接觸，更多的人則操作、使用過西方援助的武器裝備或機器設備，戰時與西方的接觸給他們留下了美好印象。但蘇聯官方長期笨拙地避而不談西方戰時援助，大多數蘇聯人都認為西方陣營特別是美國確實曾援助過蘇聯，但只是些他們並不怎麼放在眼裡的豬肉罐頭。即便是與西方接觸較多的蘇聯精英階層，從外交官到著名記者，有些人承認西方提供過數量不小的援助，但認為那隻不過是些美元，而蘇聯為勝利付出的卻是鮮血。

1973年尼克松總統首次訪問蘇聯前夕，真理報評論員尤里·茹科夫在電視上罕見的提到，戰時美國對蘇援助可不僅僅是豬肉罐頭，實際上有飛機、卡車、吉普車、零配件和其它重要設備，這一官方姿態被認為是在美國總統首次歷史性訪問蘇聯前夕，克里姆林宮在向西方示好。這是二戰結束以來普通蘇聯人第一次從官方那裡聽到關於西方戰時援助和租借法案之類的事情，這個節目再未重播過。

美國空軍和蘇聯軍官站在貝爾P-63「眼鏡王蛇」戰鬥機前，慶祝美國對蘇聯租借的第5000 架飛機

與中美經歷過一代人的徹底隔絕後才建交的坎坷歷程不同，早在1933年，羅斯福總統就職後不久就宣布與蘇聯建立外交關係。而美蘇之間的經貿往來開始的更早。美國前總統赫伯特·胡佛在20世紀20年代初蘇俄內戰期間組織過對蘇俄的大規模人道主義救濟，美國企業家亞蒙·哈默在蘇聯實行「新經濟政策」期間就積極到蘇聯投資建廠。斯大林宣布蘇聯開始建設第一個五年計劃後，在西方特別是美國的大力參與下，蘇聯以歷史上罕見的廉價代價獲得大批西方機器設備和技術轉讓。20世紀30年代從西方特別是美國輸入的工業技術和設備生產線，造就了兩個「五年計劃」奇蹟，也奠定了蘇聯的工業基礎。

二戰爆發後，蘇聯與德國一度維持著曖昧的關係，希特勒的敵人在閃擊戰重擊下紛紛倒下，只有英國在近兩年的時間裡堅定而孤獨的戰鬥。蘇德戰爭爆發後，蘇聯在軍事和經濟方面均損失慘重，半年內蘇聯損失了63%煤、58%鋼的生產能力和41%的鐵路線。農業方面，38%的糧食、84%的糖、38%的牛和60%的豬產區落入德軍手中，戰前儲備的5000萬噸糧食有3/4位於德國佔領區來不及撤退。蘇聯的人力也損失慘重，這一時期僅被俘軍人就超過500萬。

蘇聯在倉促應戰的同時，開始了大規模的工業搬遷，大批工廠從歐洲部分的傳統工業區向烏拉爾-西伯利亞邊疏散邊復產，內務部頭頭貝利亞卓有成效的組織了蘇聯的戰時經濟工作，這一奇蹟堪稱蘇聯的「第二次工業化」。與工業相比，農業一直是蘇聯的短板，戰時不但農業區和人力大量損失，拖拉機、化肥、農業用電來源也基本斷絕。希特勒的閃擊戰可以說準確的打到了蘇聯經濟的脊樑上。

1941 年8 月，英美最高領導人羅斯福和丘吉爾在紐芬蘭附近停泊的威爾士親王號戰列艦上會晤

蘇德戰爭爆發前，受蘇德合謀瓜分波蘭、蘇聯吞併波羅的海三國、入侵芬蘭等事件影響，蘇聯在西方的形象並不好。希特勒入侵蘇聯後，很多人抱著坐山觀虎鬥的態度，很多知名的美國孤立主義者對德國進攻蘇聯幸災樂禍，曾擔任美國駐蘇聯第一任大使的威廉·布里特在得知德國進攻蘇聯後說：「這是兩個獨裁國家間的戰爭，就好比路西法和撒旦開戰。」但西方最高層領導人則敏銳感到，和蘇聯站在一邊已經刻不容緩。丘吉爾得知希特勒閃擊蘇聯後不久，描述蘇聯這個新盟友時說：「蘇聯對於我們的存亡曾是極端漠視的，直到德軍進攻蘇聯之前，蘇聯一直是德國的一個盟友」，然而丘吉爾願意讓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並提供所有英國力所能及的援助幫助蘇聯。

倫敦不久開始盛傳一個笑話，說蘇德戰爭爆發後不久，蘇聯人帶著某個皇家海軍軍官參觀莫斯科，導遊介紹說：「這就是艾登酒店，以前是里賓特洛甫酒店；這裡是丘吉爾大街，以前是希特勒大街；這裡是比弗布魯克火車站，以前是戈林火車站……要來一支煙嗎？同志？」皇家海軍軍官回答說：「謝謝你，同志！以前是雜種！」

羅斯福總統在得知德國進攻蘇聯後，在1941 年6 月24 日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提出，需要立刻給予蘇聯以人道主義的幫助，這樣做有助於增強蘇聯紅軍的抵抗能力，並提高美國及其主要盟友英國的安全係數。

1941 年8 月，美國特使哈里·霍普金斯與斯大林在會議期間合影，霍普金斯和斯大林進行了兩次長時間的談話，斯大林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坦率，他告訴霍普金斯蘇聯面臨的困境，還在一張紙上列出蘇軍所需要的武器清單，讓霍普金斯帶給羅斯福看

蘇德戰爭初期，對支援蘇聯最積極上心的是老牌反共政治家丘吉爾。美國陸軍部曾認為蘇聯在6到9個星期內就要完蛋，而反共老手丘吉爾基於對社會主義蘇聯的多年研究，卻有獨特的心得，他認為蘇聯的制度多年來一直是按照戰時模式設計和運轉，並且俄國幅員廣大、人口眾多，因此蘇維埃制度與俄國結合後的產物蘇聯，不同於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特別撐打，希特勒這次踢的不是破房子，而是實實在在踢到了鐵板上。他拍板立即派代表團去蘇聯調查那裡的情況，協調英國和蘇聯的對德戰爭。

第一個英國代表團在6月27日到達莫斯科，維繫這兩個曾長期敵對國家間的唯一紐帶是他們對希特勒的共同憎恨。7月12日，英國與蘇聯簽訂了一項正式協定，約定在戰爭中互相給予各種形式的幫助和支持。7月27日，羅斯福總統的密友哈里·霍普金斯啟程去莫斯科，他帶了兩份私人口信給斯大林，一個是羅斯福的，表示美國人民對蘇聯人民表現出的極大勇氣十分欣賞，並強調希望搞清楚蘇聯最緊急的要求和需要。另一個是丘吉爾的，他要求轉告斯大林，英國現在只有一個目標、只有一個願望，就是粉碎希特勒，「他可以依靠我們！」

霍普金斯和斯大林進行了兩次長時間的談話，每次都持續4個小時，斯大林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坦率，他告訴霍普金斯蘇聯面臨的困境，再三描述了蘇軍的困難，還在一張紙上列出蘇軍所需要的武器清單，讓霍普金斯帶給羅斯福看，斯大林說：「給我們高射炮和鋁, 我們能堅持打三四年。」8月2日，美國政府通過蘇聯駐美大使烏曼斯基正式告知蘇聯，美國政府已經決定將給予蘇聯所有可能的經濟上的援助。

1941年8月，英美最高領導人在大西洋北部紐芬蘭附近停泊的美國重巡洋艦「奧古斯塔號」上舉行大西洋會議，8月13日羅斯福和丘吉爾簽署《大西洋憲章》，兩國領導人在會談中一致同意，應儘快和蘇聯領導人召開一次會議，充分討論蘇聯的要求，儘快找到滿足這些需求最實際的辦法。會後不久，丘吉爾通知斯大林，英國將提供首批援助物資——200架剛到手的美製戰鬥機。

美國政府隨後同意給予蘇聯優先援助和從美國輸出物資到蘇聯的「無限制特許證」，享受和英國同樣的優先待遇，並給予蘇聯一切可能的經濟援助。1941 年9 月，蘇聯收到了美國的第一筆現金援助。9月底，美英蘇三國在莫斯科召開會議，英美逐個審查了蘇聯提出的援助清單後，保證在1941年10月至1942年6月底之前給蘇聯提供價值大約10億美元的援助，具體為每個月400架飛機、500輛坦克、1250門反坦克炮、5000輛汽車、40萬雙軍用皮靴，以及從驅逐艦、帶刺鐵絲網到醫療援助和食品、工業原材料等物資。英國代表比弗布魯克勛爵描述說，最終的安排讓斯大林像雨後陽光一樣笑了。10月1日，美國正式將蘇聯納入《租借法案》受援國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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