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正月胡店楊家川火社火（多圖慎入）

度娘說：寶雞市陳倉區赤沙鎮三寺村的血社火是陝西乃至全國唯一保留的一個社火種類，它是每逢閏年表演一次。它是以水滸武松殺西門慶為武大報仇的故事為題材，表演內容主要以斧子、鍘刀、剪刀、鏈刀、錐子等器具刺入西門慶和其他壞人。

雪化了再說

赤沙鎮的社火我錯過了。好在天水的胡店楊家川邀請了赤沙鎮的劇團，約定次日上午11點在「異鄉」繼續演出。

正月十四五，正趕上當地的「佛龍洞廟會」。然而這裡並沒有廟，只有一個非常非常簡陋的帳篷。人們把佛像供在帳篷里，在不斷的鼓聲中虔誠上香跪拜。帳篷外，有幾個賣橘子的——只是幾個敞開的紙箱子，橘子們都是做貢品的。帳篷就搭在河邊，帳篷對面是秦腔的戲棚。雖然是在廟會中，但是每天只有晚上七點半演戲。就這僅有的一場戲，也不如西安和寶雞的鄉下熱鬧。頭幾天看戲，都是抱著磚頭蜷著腿，為了佔座，兩場演出中間間隔幾個鐘頭都不敢去吃飯。可是到了天水時，已經將近六點，戲台前還一個人也沒有。好心人勸我：你回去先歇會吧……

戲在河的這邊，基本都是鄉下的住戶。房子蓋得很氣派，一個院子都是五六間房子的樣子。賓館在河對岸再走十分鐘左右的另一個小鎮子上，環境比村裡的人家要差很多，然而居然是有wifi的，多少讓人欣慰。雪飄了一整個下午，到晚上仍在繼續。周邊的大媽們把炭火盆拿出來，幾個人圍坐一圈。那些為開戲前放煙花做安保工作的，也都是本村人，和台下看戲的人熟絡的打招呼開玩笑，與城裡活動中的安保人員完全不同。這一天的儀式戲是《香山傳》，觀音一家掛著火紅火紅的綢子，演員嘴裡冒出灰濛濛的霧氣，台下飄舞潔白雪花，構成了一副美好的畫。正戲演的是《醉打金枝》，不是專業院團演的。然而演員們的程式動作若有若無，節奏奇異，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兒。或者是因為天氣太冷了，當地人在鞭炮聲中歡快過了，勉強看幾眼戲，就三五成群的轉身回家了。最後，駙馬與公主和好如初，胖胖的駙馬狠狠的親了胖胖的公主一口。我凍得幾乎站立不穩，可是這樣的好景緻也沒有什麼人看到。

第二天早晨八點半，大家三三兩兩的趕去看「血社火」。他們篤定的說「快活」（血社火）不是社火。大約當地人也覺得神秘。與我同行的五六十歲的大爺，說他這是頭一次看。可是，赤沙鎮到楊家川其實不過是半個小時車程。

楊家川的廣場，依舊演秦腔，劇目是《三休樊梨花》，這個戲裡陸文龍是個花花公子，打個勝仗就娶個老婆……可好（qi）玩（pa）呢……

等待本就難熬，旁邊賣烤腸的大媽還給我們潑冷水：「12點都來不了，至少得雪化了再說……」

吃飯 拜神 綁金蓮

果然，到了一點多，赤沙的社火劇團才緩緩的到了廣場。

一問：先吃飯，再化妝——「還早！」

在整個社火表演中，敲鼓和打鑔的是行動最早的。化妝即將結束時，他們就早早來到廟前，為「請願」和「祭拜」伴奏。血社火的隊伍，有一個需要拜神，是領頭的「火星君」，他也是在遊行途中得到紅綢和「貢品」最多的演員。

血社火的故事主體，是武松刀劈西門慶，手舉潘金蓮，拉著西門慶「血淋淋」的手下遊街。除了化妝，遊行前最複雜的一件事情就是把小金蓮挪到架子上去。小金蓮一般是男噠，十三四歲。這孩子若太小，不懂事亂動，容易摔下來，太大則過重。

血社火的表演中，這一套複雜的構成，並不隨著遊街，只留在廣場附近。但是扮演金蓮的小演員，要一直趴在高高的架子上，長達兩個多小時也是比較辛苦。

有好事的人問：「這孩子拿不拿錢？」

劇團的人說：「拿，但是不多。」

中國民間劇團演出的費用，各地都是差不多的。一天（三場）平均是6000元-9000元，好的12000元。如果是一場，大約是2000元-3000元。按著這個標準，赤沙社火團2個小時的遊行表演，拿到的錢在民間劇團是多出很多的。西安和寶雞等地，人們對於秦腔的熱愛程度簡直要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不論在城裡還是在鄉下，台下的戲迷可以跟著哼唱出每一個段落的戲詞——包括各種工程的新編戲。大家從追一個劇種，到追星，非專業劇團不看，非一級演員不看。就是「陝西省戲曲研究院」的演出，還不看年輕演員。到了天水，雖然村民們沒有了「托各村親戚朋友搜集演出信息」的習慣，但是態度是差不多的。只有對於「血社火」，大家另眼相待，甚至會幫著赤沙劇團的人跟我們外地人吹牛，說他們曾經被請到XXX國去演出。

那些神人在路上

準備出發。

開動的鞭炮。

火星君。

除了水滸人物，社火隊伍喜歡配三國。我跟了第一天的尾巴，和第二天全天。第一天看到的張飛、關羽、趙雲。

關羽的破臉方式看起來和我們看戲時差別不算太大。

第二天看到的是劉備、劉備老婆、趙雲。

雖然你們不敢相信，但是他確實是——諸葛亮。這是為數不多能說清楚自己是誰的演員。

小金蓮的演員是要換的，其他演員會比較隨機。這是第一天的武松。第二天扮演武松的是個女的，腳底下一直穿著高跟鞋（會被褲子蓋上）。

這些牛逼的角色就是西門慶的手下了。他們有一個專有的名詞叫「插刃」，還挺形象噠。

當然都是化妝術，但是化妝中所用的「鮮血」可是非常有講究。它們不是我們做小片兒時愛用的紅酒兌蜂蜜，而是真正的家禽血。在遊行的過程中，這些血滴吧滴吧滴吧…

這些演員，多數都不知道自己扮演的究竟是什麼角色，恐怕連武松和西門慶的背景都不知道。反正就是人家畫好了，往車上一放。我是幾乎每個演員都問了一遍，這位穿腸破肚的憨憨的笑了半天：反正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這是唯一一位旁邊有人陪護的演員。有一個村民，一直在他身邊扶著，不知道是怕妝壞了，還是這種化妝的方法真是有點危險。

一路上圍觀者甚多。幾步路，一掛鞭。有人家，就有鞭炮。前面幾個打旗的姑娘都有些不敢走路了。而無組織無紀律的我，因為並不太清楚村民們的路數，經常會處於一個特別搗亂的位置，當巨響不經意間響起……當然是撒丫子跑，躲在各種衚衕里。

人們會給演員送紅綢，其中火星君最多，其次是劉備，再次是諸葛亮。據說，這是當地的一種祈福儀式。不但社火和儀式戲的演員身上會掛紅綢，臨時搭起的戲台「房梁」上也會掛紅綢。還有給大米和整箱酸奶的。

路邊點香的也不少，都很簡單，就地取材。有的是把香插在易拉罐上，有的乾脆就插在牆裡。

傳說和現在

回寶雞的時候，我正好和當地的一個小姑娘拼車。她頭一天沒敢出來看社火表演，只是在家裡圍觀了一下同學們的朋友圈。她有些害怕的跟我說：「那是血社火……可不是一般的社火……你看那滿頭的刀……」她說她爸爸跟他講，演血社火控制不好就要出事。出什麼事情呢？就是要死人。可是到底死過什麼人？怎麼死的？她也說不清楚。不過確實附近的村民也說：「不能隨便演。」

過去血社火都是閏年——很多祭祀相關的戲都是閏年。比如祁門一些方誌記錄，目連戲多也是在閏年，大約是取「增長日月」之意。然而劇團的人告訴我，他們的演出是不一定的，只要有人請，就演。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