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對套路的「反懟」，《河神》「驚艷」得沒有一點點防備

最近，很多毒友陷入了「選劇恐懼症」的困擾中。

暑期檔劇集冗雜良莠不齊。

海報好看名字好聽的戳開一集都看不完尷尬得差點砸電腦。

以為物料比較接地氣的會有意外驚喜，片頭播完就被piapia打臉。

有的宣傳力度那麼大總不會太難看吧，你會發現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

人艱不拆。

毒藥君深知你們迷茫，特意邀請好友木亦找一部劇去試試毒。

沒想到一發命中，木亦激動地洋洋洒洒寫了三千多字的劇評反饋給我。

這部劇，便是低調但口碑極好的《河神》。

今天，毒藥君就把這篇劇評分享給你們，相信一定會解決相當一大批劇荒婊貝們的問題。

文/木亦

「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但這句話也又可能反過來說：所有人都走一樣的路，真的滿滿都是套路。

後者尤其可以形容當下不少國產劇的尷尬局面。雖然「美劇化」「電影化」的口號提倡了很久，但打開播放頁面，可能是把國外人設的裝束、習慣強行按在國內人物身上、硬靠一組水詞對白撐開時間，或者是拉票群演做大場面架勢、以為團體操+空鏡頭就是電影感。

照貓畫虎就算了，可就連伸的哪只爪、哈出的那口氣都是雷同的。

美劇之所以好看，首要是因為它總以觀眾意料不到的方式包裝故事，每一部都有自己鮮明的風格，並且直接影響到劇本、美術、鏡頭等各個層面。一樣是科幻題材，《超感八人組》夾雜更多驚悚和懸疑氣息，多線敘事徐徐推進；《西部世界》從人工智慧反觀人對自我的認識，驚險感隨著緊繃的神經像是隨著迸發出來。

不過，最近一部新劇卻令人刷新了對國產劇嚴重雷同的認識，驚艷到讓人沒有一點點防備。

《河神》改編自天下霸唱的同名原著，上線當日流量便迅速破億，同時高歌猛進的還有飄紅的口碑和高關注度。

與天下霸唱其他IP相比，《河神》原小說的知名度雖然稍遜一籌，但這絲毫不影響其在網上的熱度持續升溫；縱觀口碑參差不齊的國產懸疑劇整體，《河神》穩紮穩打的「好評」更顯出其不同尋常。

作為愛奇藝與工夫影業聯手打造的精品網劇，《河神》最吸引人的亮點在於它很多地方都在「反套路」，而且是「精心的反套路」；當不同層面的與眾不同連結在一起、並且從劇作到視聽邏輯嚴謹地相互呼應時，就不是「雷力滾滾」，而是樹立了與以往「盜墓派」改編劇不同的、屬於它自己的風格美學。

▍「奇案」范：探案的正確姿勢不是被主角說的耳朵起繭

光獵奇就會流於空洞、純推理則易變得枯燥。遺憾的是，以往很多探案劇，要麼是在45分鐘的篇幅里，一半以上時間都得聽智勇雙全的主角反覆閃回敘說案情，要麼是冷不丁閃出一個駭人的物件，然而最終不了了之，落得有頭無尾。

而《河神》是將「奇觀」與「探案」結合在一起，如果說「奇觀」不斷勾住觀眾的觀賞心理，「探案」就是在一連串情節之間架設一條主線，令觀眾情緒隨著預設的線索跌宕起伏。真相似乎處於可望而不可即的彼岸，只是永遠相隔0、01公尺。

故事裡，《河神》採取的方式是將幾組表面看似缺乏關聯的人物和案件，因為一個事件，交織在一起，層層設扣，多線敘事、跳切剪輯，觀眾情緒也隨著主角參與案件偵破過程起伏跌宕。而在每集片頭，更以「說書」形式為前情後續穿針引線，與富有古典傳奇色彩的故事質感相配。

得益於電影化的剪輯以及對節奏的把控，「奇觀化」的影像風格不斷被強化。首集，漕運會長被打撈上岸一段採用了長達70秒的長鏡頭一氣呵成，環境、事件、人物關係同時交代，這種處理手法堪稱國產劇的突破。

種種視覺元素也被濃墨重彩地賦予形式感，黑市裡的眾生相，仙姑、老河神等當時的「三教九流」，以及水猴子、玄武石、「點煙辨冤」等現代觀眾不甚了解的事物。離奇案件、懸疑探險、歷史掌故、民俗地域等方面凝結在一起，蔚為大觀。

▍「大片」范：不是段子+人海戰術就叫電影感

電影最重要的特徵之一，便是以畫面代替對白作為講故事的主要方式；畫面傳遞出的信息量遠比人物對白要多，並且給人強烈的視覺感受，刺激觀影心理。不過在一些秉持「大製作」的國產劇中，環境畫面只是段子的陪襯，時不時拎出幾組空鏡頭也不知道用意在哪。

在《河神》中，影像的堆積往往都是為推動氛圍與情緒服務的。比如首集開頭那場「祭拜河神」的法事。該劇從神婆、人群、撈屍隊隊員三層維度上向觀眾呈現這場法事的隆重與要義。

民國時期的天津衛，人們生計多與「水」相關，對「河神」敬畏有加。而這一點在劇中如何凸顯？不只是靠台詞，開頭一場聲勢浩大的儀式就埋下個中深意。

多機位、不同角度的拍攝，加上符號性很強的儀式布景，形成一種視覺和心理上的「儀式感」，令人不言而明、代入到特定時空的人們對「鬼神之事」的敬畏心理。

劇中，媲美電影質感的視聽表現手法並非這一類。比如，尤其能凸顯該劇強烈風格化的，是對一些畫面進行「極簡美學」式的處理，類似美國科幻片的氛圍營造。相較於國內許多影視劇熱衷畫面琳琅滿目的堆砌，這種極富象徵意義的手法顯得前衛大膽。

對於本劇來說，鏡頭也是節奏。水下攝影、航拍，不只是拍攝技術的象徵，更是通過延展空間上的廣度和寬度，擺脫單一或少量場景帶來的視覺枯燥，調整劇集整體的節奏感。

用影像的時間感和空間感來調節敘事節奏，才是電影講故事的方式。

▍「民國」范：不是擺幾個老物件就是時代背景

以往一些以舊時代為背景的劇，極易被詬病的一點在於，時代背景的存在感太弱；雖然在主角出入的場所里硬塞幾個器件古董，說幾句土話方言，然而還是很難令人有當時環境的代入感，甚至有「架空」的嫌疑。

看一部劇的認真程度，就要考量它的細節處理到了哪一步。對此，《河神》做到的是，將時代和地點背景「潤物細無聲」地滲透到美術、置景、服裝、道具各個層面，經得起推敲。

民國早年，天津衛是較早開闢的商埠之一，舊時代的痕迹沒有完全去除，新的制度才剛剛紮下根，西方新事物更多是貴胄富人的賞玩之物。彼時的天津衛，更像龍蛇混雜之地。

拍攝丁少爺慌張離開妓院一場時，採用對稱式構圖。即使以艷俗的紅色為底色，明暗程度也有差別；分岔上升的廊道，以及門口像是在囚籠里扭動腰肢的女郎，蒙上一層夢幻的間離色彩。

等鏡頭轉到民國時期的警察局，不僅彼時的辦公場所惟妙惟肖，就連光線色調也給人一種「半透明」的曖昧感；聯繫到劇中警探混天撩日的狀態，寓意不言自明。

據悉，連劇中破敗的寺廟其實也是劇組精心設計呈現的。

可以說，舞美服化道都以故事中的時代背景為中心，綜合在一起，就是大寫的兩個字：「講究」。

劇中幾位主角也來自不同階層與身份，他們幾人站在一起，也是當時天津衛廟堂與江湖的縮影。其外表呈現出的，就是性格和身份的外化；這一點，劇組也是下足了功夫。

郭得友是撈屍隊隊長，也是「老河神」的單傳弟子。第一次露面，他的一頭小臟辮就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燈籠褲配褂子，一個痞氣又不失市井質感的帥氣小伙就洒洒脫脫地登場。

顧影是郭的女伴，從小跟著「神婆」學得一些風水測相的皮毛，大大咧咧又古靈精怪，出場時是在河神祭拜儀式上，頭戴花飾、身批綵衣，是職業也是外放性情的展現。

丁卯和肖蘭蘭，一位商會家的大公子，一位投身報業的高官之女，前者嚴謹科學卻不懂得變通，後者端莊但天然帶一股傲氣，獨立和細膩從她頗有名媛氣質的穿衣風格上也能窺得一二。

值得一提的是，郭得友和丁卯的核心分歧在於解決問題的方式，一個按西方科學推理，一個按老輩經驗，雙方言行都是與他們的思維緊密相關；不禁讓人聯想到韓國影片《殺人回憶》中在處理案情方式上截然有別的兩位警官。

參照民國時期天津衛的設定，這種新舊思維之爭令觀眾更有時代的契合感。

▍ 「年輕」范：讓前人講現代俚語不算「代入感」

當下網劇市場主力是年輕受眾無疑，但重點是怎麼用他們喜歡的表達方式呈現出來。

為了貼合年輕人的語境和心態，將當下流行語甚至雷人語錄強行插入不同背景的故事中，傷的不只是故事原本的質感，還有觀眾觀劇的信心。

讓觀眾在劇中人物身上找到自己的共性，從其中發現與當下生活相似的投影，才是「呈現年輕人的心態」的正確打開方式。

《河神》第一集中，顧影著急去尋郭得友，發覺他身上的脂粉氣息，一衝動踢壞了他洗澡用的水缸。郭得友著急起身，顧影尷尬地扭過頭，不經意間的偷笑卻暴露了她的小心思。囿於當時未完全開化的時代背景，年輕女性總不能主動表現自己的情感之事。然而，花季女孩細膩又隱秘的內心，是每個時代共通的。

丁卯貴為漕運商會公子，實際上人生軌跡已經被父輩規劃完畢，想學西方醫學卻不被家人認可，甚至頂撞父親。兩代人之間在理念上的衝突，也容易讓不少年輕人產生由衷的共鳴。

在案情和推理之外，本劇還不忘時不時用小情節點調和一下氣氛，比如丁卯拜師、郭得友和丁卯的暗爭、郭得友和顧影的插科打諢以及「點到即止」的關係；主角口中的案情、處理的事件雖然有鮮明的時代特徵，但他們的人設特點、心態方式，是可以令年輕人在自己生活中找到相似點。

相比污力雷人的插入，受英美劇影響較多的年輕人還是更喜歡用一個相對輕鬆的方式，呈現一定深度和意味的故事。

與其他一些慢熱類的劇不同，《河神》剛剛開播幾集便在網上引來很大的反響與討論，而這也是它不同以往國產劇的鮮明風格決定的。國產劇往「美劇化」、「電影化」發展從來不是空頭口號，如何建立差異化的風格才是未來的趨勢。對創作者而言，「套路」從來不是把自己框束住的理由，《河神》便是做了一個很好的示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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