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江湖術士，騙財騙色，蒼天變臉，引發一場著名公案

在古代，人們往往把人世間的冤案跟異常天氣聯繫起來，如五月降霜，六月飛雪，皆指人間有冤情。唐朝時，河南發生了一起冤案，天氣表現為淫潦，雨水連月不絕，路面積水難行。《新唐書》《唐闕史》記載了這樁奇案。

唐懿宗咸通年間，河南郡有一位富商，名叫王可久。王可久頭腦靈活，經營有道，經常外出做買賣，「歲鬻茗於江湖間，常獲豐利而歸」，積累了巨額財富，並娶了一個年輕漂亮的老婆，「有妻美少」，日子過得很滋潤。

咸通九年（868年）夏，王可久又一次到江淮一帶做生意，臨行時與愛妻定下歸期。這次，王可久又賺了一大筆，準備攜款返回河南時，卻遇到了大麻煩。同年七月，龐勛領導桂林戍卒兵變，繼而率軍北上，取彭城，圍徐州。此時，王可久正準備從彭門返鄉，「值龐勛作亂，阱於寇域，逾期不歸」。

王可久未按約定時間回家，又沒有書信，其妻耿氏很著急，派人四處尋訪，但毫無音訊。當時，洛陽城內有一個江湖術士，名叫楊乾夫，精通占卜，很有名氣。耿氏尋夫心切，就帶著禮品上門，求楊乾夫為王可久占卜凶吉。楊乾夫見耿氏年輕貌美，出手大方，家資富有，便想人財兩得，「思以計中之」。

為了達到騙財騙色的目的，楊乾夫端蓍虔祝，裝神弄鬼，欺騙耿氏說「乃夫殆不還矣」，你的丈夫已經死於戰亂，永遠也回不來了。耿氏一聽，嚎啕大哭，楊乾夫假意勸她，這次占卜的時辰不好，未必準確，過後再給你占卜一次。過了幾天，耿氏又來找楊乾夫，占卜的結果與上次一樣，王可久鐵定死了。

顯然，這是楊乾夫精心安排的騙局。兩次占卜，結果一樣，耿氏對王可久歸來已不報希望，楊乾夫實施謀財謀色的第一步完成。王可久上無父母，中無兄弟，下無兒女，耿氏孤身一人，守著萬貫家產，不知如何是好，面帶憂鬱。隨即，楊乾夫向耿氏發動攻勢，表示願意為耿氏分擔痛苦，遭到耿氏拒絕。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楊乾夫對耿氏連使兩招，「夕則飛礫以懼之，晝則聲寇以危之；次則役媒以餌之」，連哄帶嚇，耿氏不明真相，又感激楊乾夫幫忙料理王可久的喪事，「遂許嫁焉」，楊乾夫最終人財兩得，「既遂志，乃籍所有，雄據厚產」。一個月後，楊乾夫重操舊業，帶著耿氏遷居至樂渠北。

耿氏並非水性楊花之人，其改嫁楊乾夫，是在卜得王可久已死，自身無依無靠的情況下，並非所願，情非得已。其實，王可久並沒有死。

據《資治通鑒》記載，龐勛起事後，迅速北上，聲勢浩大，「時汴路既絕，江、淮往來者皆出壽州，……乘勝圍壽州，掠諸道貢獻及商人貨，其路復絕」。王可久非常不幸，此時正好身處江淮一帶，不但資財被叛軍洗劫一空，其本人也被抓了壯丁，加入到了叛軍隊伍。好在，王可久命大，活了下來。

咸通十年（869年）九月，持續了一年多龐勛起義宣告失敗，天下恢復平靜。唐懿宗下詔，除了幾個賊首，「脅從其間者，宥而不問，給篆為信，縱歸田裡」，這樣，王可久終於踏上了歸程。然而，此時的王可久極其悲慘，一路顛簸，以至於「髡裸而返，瘠瘁疥穢，丐食於路」，一副叫花子的模樣。

找到家門，王可久發現耿氏不在，房子也換了主人，好長時間都打聽不到耿氏的下落，「展轉饑寒，循路哀叫」。後來，在知情人的幫助下，王可久找到了耿氏和楊乾夫的新居。然而，迎接王可久的，是楊乾夫的一頓臭罵和毒打。王可久逃走後，狀告楊乾夫，不料楊乾夫向官員行賄，反告王可久狂妄。

一日夫妻百日恩。耿氏憐憫王可久，對楊乾夫制止無效，於是伺機去官府揭發楊乾夫，但此時的河南尹不辨真偽，且收了楊乾夫的賄賂，便將王可久關進大牢。可憐王可久，艱難返鄉，卻遭受冤獄之災，「恨嘆，遂失明」。這件事發生後，蒼天變臉，陰雨連綿，路上一塌糊塗，眾人皆認為是冤情所致。

王可久的罪名，是誣告官員，這顯然是被強加上的。這條罪名，處罰極其嚴厲，要麼車裂，要麼砍掉雙腳，總之王可久難逃一死。然而，老天有意不讓王可久死，因為一個正值公正明辨的官員出任了河南尹，此人就是崔碣。

崔碣，是唐中宗時期名臣崔玄暐的後人。當年，崔玄暐等五人發動「神龍革命」，推翻女皇武則天，匡複李唐；而今，崔碣的作為同樣可圈可點。

到任後，崔碣詳細查閱了王可久案件，疑竇頓生，通過三天的縝密察訪，盡得楊乾夫違法犯罪實情，「即敕吏掩乾夫並前獄史下獄，悉發賕奸，一日殺之，以妻還可久」，楊乾夫等一干人等在被狠狠地打了一頓後，拔掉頭髮，斬斷雙足，一併被埋到一個大坑裡。耿氏，連同剩下的財產，重新歸於王可久。

崔碣斷獄之日，烏雲散去，天空放晴，艷陽高照，「時淫潦，獄決而霽，都民相語，歌舞於道」，百姓為之落淚。王可久冤獄，是中國歷史上一樁著名公案，除了《新唐書》《唐闕史》，《棠陰比事》《御定淵鑒類函》等史料也有記載，「崔碣霽潦」成為典故。因懲奸剪暴，崔碣被時人譽為「天下吏師」。（劉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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