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惹麻煩的人,就不怕麻煩。那個在微博消失好久的房地產大佬任大炮一夜白頭,柔軟成了你從未見過的任師傅
任志強,司馬看來,中國的「大佬」里最「兩極分化」的人。
逮誰都開炮,不識眼色不分利弊,直到成了「失蹤人口」。解禁那一天,他又生龍活虎成一條好漢。
但在對待一塊土地上,他有著和「任大炮」完全不同的溫柔和耐心。
「
他不笑不代表他不高興。他不說話不代表他不同意。
不用幫他拿包,他常年隨身帶好多書,很重,是不會讓你拎的。
……」
這不是《小時代》里
Kitty
交代給新人的宮洺先生守則,事實上,這是阿拉善SEE
生態協會的新員工第一次跟任志強出差前,同事發給她的長郵件。新員工那時戰戰競競坐著,車上兩人全程無交流,氣氛冷得像冰窖。
直到下車後,任志強轉身跟人一指:記得帶上那小姑娘。
「
嘿,任師傅還是很有魅力的。搞活動時,讓他唱歌就唱歌,讓給女孩梳小辮就梳。」當時的小姑娘
已經成了迷妹。任志強在公開場合亮相時都很嚴肅
金剛怒目,語出驚人,不時就轟一炮讓社會炸開了鍋:
「
中國的年輕人就該買不起房子」 「歷史證明房價永遠都是上漲」 「那些罵我的大多數是還沒有買房的人」,這大概是任志強「任大炮」給人的最初印象。
7
月底在華遠北京的辦公室里見到任志強時,他不笑,緊盯電腦,右手移動滑鼠,左手夾短煙頭,皺著眉頭聽人說話,身上的白襯衫是慣常穿熟的,那一頭白髮卻醒目到扎眼。6
月10
號他出現在朋友微博的合照里,還是人們熟悉的任大炮式形象,怎麼突然成了白頭髮?任志強答得耿直:早就不想染了,就怕你們瞎說什麼壓力大到一夜白頭。
任志強成了「失蹤人口」
,好多人都感嘆:任大炮終於因為亂說話,惹上大麻煩了。任志強卻不認為那是麻煩。
畢竟給北京市長寫信,把國土資源部告上法庭,提案首都機場過路費漲價不合理,在房地產市場分析座談會上大喊
「
總理,你受騙了」
,這些全是他曾經給自己「
招惹」
的麻煩事兒。微博也不是麻煩。那個傳說中不識時務、不知趣的任大炮到了微博,不再是小報上流傳的雷人語錄精選,竟然意外在某個微博投票上成了
「
最想嫁的人」
。從人民公敵到大眾情人,任志強說這其實只是一個公開透明、消除戒心、一步步接受真相的過程。
他的小訣竅是:絕不拉黑任何一個罵我的人,就等他什麼時候誇我,等半年,等一年,最終總會等到他誇我的。
馮侖說他真,真實的真,真民,真話,真實,真性情,真好玩。
劉春說他直,唯一的錯誤是不善於拐彎,特別直,一個徹頭徹尾的直男。
任志強這回給自己下了定義:「敢於惹麻煩的人,常常不怕麻煩。怕的人是不敢去惹的,他會躲著麻煩走。」
那些看起來的表達欲強烈,在他那裡只是正常說話。在生活里他不是個話多的人,基本上不發朋友圈,一天也沒來得及說幾句話。
忙,太忙了。雖然2014年就辦了退休證,任志強一直退而不休,當地主去了。
這個地卻不是你想像中的地,他跑去沙漠種梭梭、種小米;霧霾天的凌晨跑去石家莊工廠包小米,換上工裝和防塵帽,活脫脫就是一個任師傅。
任師傅今年66歲,懶得染頭髮,比退休前更忙。
2004年成立的阿拉善
SEE
生態協會,是目前國內規模和影響力最大的企業家環保組織。他當過第五屆會長,雖然已卸任,卻一肩攬下了賣小米的活。去小學送午餐煮小米粥、當聖誕老任送米,任師傅為了賣米什麼都干。
五年前出自傳《野心優雅》,回顧過往,任志強寫到深夜淚流滿面,但他卻不喜歡這個書名,更想用「男人的肩膀」。
在這片土地暫時無人照料的角落裡,如何用自己的肩膀盡一點責任,任師傅給出了答案:任小米。
我是任志強,有人說我這個房地產大佬不務正業。我不是土豪,不是個體戶,我這種拿工資的退休後有什麼正業?我選擇什麼,什麼就是正業。
任小米是我從2015年初開始的正業。常有人把任小米和潘蘋果、禇橙放在一起比較,都是用名人效益解決問題,但我跟他們不一樣。
褚橙是解決自己的問題,自己種、自己生產、自己銷售,需要追求經濟效益。
潘蘋果是扶貧,潘石屹幫助家鄉創造品牌,把蘋果銷售出去。解決了家鄉問題,他還能獲得一點什麼東西,回家時起碼更受歡迎吧。
阿拉善是這片土地的一部分,我需要達到的是讓更多人意識到環保這件事。
退休後,仍需常在辦公室處理各種事
剛好我當那一屆會長時,小米大面積種植,所以得負責任把小米銷售出去。不然的話,農民種小米收不到錢,第二年就不會再種了。
讓農民致富,是讓環保進行下去的最好方法。所以我們寧願賠錢,第一年賠好幾十萬,也要把這件事堅持下去。
與其說任小米是農業項目,不如說是公益項目。我們的目標是環保節水,不僅僅是種小米。
從更早點開始說吧,2004年接觸阿拉善起,公益就是我下班後退休後的正業了。
我敢說進入阿拉善的絕大多數企業家,最初都是被動的。
2004
年春季,中央電視台連續播了很多次北京的沙塵暴,那一年春季大概有接近60
天,狂風之下幾乎都是滿天的黃沙。電視台明確指出,沙塵暴的來源是來自於阿拉善,來自於騰格里沙漠。
發起人劉曉光親自到過沙漠,所以他知道沙漠荒漠化有多嚴重。於是他鼓動了大概六七十位企業家,說服他們去加入這裡頭去。
比如說王石,他最開始沒有想去治沙,他說你需要多少錢,我可以給你做公益,你別讓我加入。
但劉曉光說,我們只希望你一年出
10
萬塊錢,連續出10
年,而不是希望你一次性的給我100
萬。我不希望你們出錢,更重要的是出人。2004年6月5號成立阿拉善SEE生態協會那天,我們吵了一晚上,如何從事公益、如何組建組織、如何選舉理事管理者,吵到大概早上三四點鐘吧,才解決完。
任志強回憶當時吵得有多激烈
沒睡幾個小時,我們爬起來去了沙漠,很多人看見了,了解了,一半以上堅持下來,包括王石,都成了終身會員。
這十幾年來,我們有了將近700多個會員,共同出人出力做這件事。
▼
這十幾年來沙漠有因為我們改變什麼嗎?用松樹林能固沙,但你看不出來,一眼望去沙丘還是沙丘,沙地還是沙地。
我們做的,是讓沙漠不再瘋狂了。
以前北京的沙塵暴厲害,那時沙漠在不停擴張,邊緣隨著風往外走,甚至快臨近賀蘭山。但現在沙漠擴張速度慢多了,幾乎不會再傷害現存的綠地。
我們在努力還原耕地,整個沙漠地區里大概有
30
萬畝左右的耕地。沙漠之所以成沙漠,就是因為水資源被大量浪費了。種玉米是最簡單的抽水漫灌方式,這樣農民們很省事,抽水嘩嘩往地里一灌,水浪費得很厲害。
種油葵種小米,實驗了兩三年以後,最終發現用以色列的技術來種植小米,會大大節約水資源,大概一斤小米能節約一噸水。
專家團隊一遍遍試驗哪種作物更節水
這幾年任小米累計節水500萬噸,相當於1.25億成年人同時洗一次澡的用水量,能製作200多萬個漢堡。
如果有一半以上的耕地都改成了節水小米,節約了水,水位回升,紮根比較淺的草也能吸收到水分,風一刮種子到處飄,綠色植物就會自然成長,形成農業結構徹底轉換+荒漠化治理的良性循環。
▼
但是做農民的工作不太容易了。
任小米不能隨便使用農藥化肥,我們派了專人培訓農業技術。
還有農民地都被承包了,被劃成一塊一塊的。過去漫灌的時候,反正水是大家的水,修一條渠從你這兒我就開個口子,灌過就行,從這開我就可以灌他的。
現在滴灌要拉管子,你的地不種,我就沒法弄了。所以要動員農民組成合作社,把地都連起來才能種小米。幸好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解決了一部分,大概有
15
、16
個合作社了。以前種玉米,國家統購,土地每畝補助,包裝、運輸、加工一套生產鏈是完整的。
種了小米以後,我們阿拉善的會員組成股東,去幫助農民解決售貨、運輸、加工和銷售。
任小米合作的農戶
任小米和市場上一般的小米不一樣。
除了對環境保護的作用,也可以拿小米本身做比較。河北產的小米大概是在冬小麥收購以後,搶一季,所以它的生產周期是
80
天,而我們的生產周期大概要150
天。周期長,日照時間長,溫差大。從本身含有的營養量來說,任小米要比河北的小米多。
除了袋裝小米,我們還在開發更多的產品系列,隨時能吃的小米棒。
你能以糧票形式預購,也能當地主,到阿拉善實地體驗一把種小米的感覺。
▼
有人說老任啊,賠錢賠精力賠面子,你到底圖什麼?
我不同意這個「賠」字,我隨身帶手絹,就是從參與阿拉善開始的。開會發礦泉水,散會時沒喝完的,我也會當面說。
這是種投入,雖然可能是無止境的,但只要我有能力、有時間、有精力,別人還認為我被需要,那我就可能會繼續投入下去。
人與人之間是一個充分信任的過程,做生意的時候,可可能會斤斤計較,你可能會防止掉進陷阱,和人之間有戒心。
但現在所有人都和我是朋友,
所有人都在支持公益活動,
我有無限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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