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衛省「地震」暴露日政治深層問題

7月27日，安倍的親信、防衛相稻田朋美突然宣布辭職。日本陸上自衛隊幕僚長（相當於陸軍司令）岡部俊哉、防衛省事務次官（相當於常務副部長）黑江哲郎也同日去職，防衛省與陸上自衛隊首腦被 「一鍋端」。

這一連串的辭職緣起於一份文件。按規定，日本參與國際維和不能在「戰鬥地區」，否則必須撤回。於是日本政府堅稱南蘇丹不存在衝突，但去年10月日本駐南蘇丹維和部隊日誌中曾出現「戰鬥」的辭彙，這就涉及到對公眾隱瞞實情。12月日本媒體要求防衛省公布日誌，但防衛省以「已銷毀」為由拒絕。據防衛省調查稱，後來在內部電腦中發現了此日誌的電子文檔，但仍對外稱不存在文檔。此時，自衛隊與稻田的說法就出現了矛盾，自衛隊方面稱是稻田下令不予公布，但稻田否認曾下此命令，是自衛隊方面自行其是。雖然這幾位高官為「隱匿文件」辭職，但其中的責任歸屬其實還是羅生門，雙方都不承認是自己的錯。

這一事件從表面上看，只是安倍近期一系列醜聞中最新的一個而已，但我們如果深究下去，就能發現事情的來龍去脈，其實反映了日本政治中的許多問題。

首先，事情之所以會發生，是因為防衛省和自衛隊一味取悅安倍而忽視了規矩。日本當前的流行詞是 「忖度」，也就是「揣摩上意」，因為安倍擁有全方位的控制力，所以下面的人對他不說實話，不進忠言，而是通過「揣摩上意」來博得他的歡心。自衛隊隱匿文件是因為他們知道，安倍派遣維和部隊到南蘇丹，是為實踐解禁集體自衛權之後的有關維和的新規則，所以判斷安倍肯定不願意維和部隊中途回國。自衛隊想當然地認為自己隱匿文件是「為主分憂」，就這樣，說謊也變得理直氣壯，最終導致了現在的結果。

其次，防衛省的「地震」，直接證明了安倍控制力已經大不如前。本來安倍計劃是在8月3日改組內閣時將稻田換下，讓稻田避免被「辭職」、「撤換」等，她的政治經歷也就能盡量少留污點，畢竟安倍對稻田一直非常疼愛，甚至將其定為自民黨最大派系細田派「四大天王」之一，外界主流意見甚至認為，安倍未來是想將首相大位傳給稻田的。但最終稻田並沒有能等到8月3日，安倍也不得不「揮淚斬馬謖」，這也從側面證明了，在黨內和外界的壓力之下，安倍已經無法再包庇稻田，只能與她切割。但就算切割了稻田，怕也是難讓內閣支持率止損，反而讓安倍面對壓力無計可施的窘狀大白於天下。

第三，從另一個側面看，這也是這幾年安倍的權力缺乏約束的結果。除了安倍、幾乎沒有人認為稻田具有擔任防衛相的能力與資質，但安倍出於對她的喜愛，硬是將她安在這個位置上。稻田不僅缺乏統御防衛省的威信，在國會質詢中也屢屢出包，甚至在東京都議會選舉中曾以自衛隊、防衛省等的名義為自民黨拉票，作為內閣大臣公然違法，導致自民黨選舉大敗。安倍這種為所欲為，讓他在稻田問題上大吃苦頭，森友學園和加計學園的醜聞，本質上也是因為他手握大權之後為朋友圖利，造成巨額國有資產流失，民眾對他失望、憤怒，最終導致支持率接連下跌。

第四，如果稻田的辯解是真實的，也就是她並沒有下令隱匿，那問題就非常嚴重了。這意味著自衛隊不僅自行其是決定隱匿一直存在的日誌，而且為了減輕自己的罪責，將責任推到稻田身上，將她拉下水。這種做法讓人聯想到當年日本的軍部，眾做周知，當年日本之所以一步步走向侵略的不歸路，軍部的「暴走」是很大的一個原因。二戰後吸取了這一教訓，確立了所謂的「文民統治」的規則，也就是自衛隊必須受到文官系統的控制，近幾年隨著防衛省改革，防衛省文官也就是「西裝組」地位下降，「制服組」也就是軍職人員的地位上升，對自衛隊的控制已經被大幅削弱。若稻田辯解是真實的，那就證明日本的自衛隊已經出現了「無法無天」的苗頭，存在失控的危險，這是值得我們警惕的。（霍建崗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日本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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