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學導論 02-基礎：這是你的大腦（下）

各種腦組織

現在我們來談談各種腦組織。有些活動並不需要大腦參與。這種研究有時會用到一種嚇人的方法——在法國用的比較多。那時，法國的犯人被斬首以後，心理學家會衝到無頭屍體旁邊，測試屍體的反射行為。聽上去有些可怕，但因此我們知道了有些活動不需要大腦參與。

新生兒吸吮乳汁無需大腦參與；疼痛時的四肢縮回無需大腦參與，即使已經被斬首了，四肢依然會縮回；陰莖勃起無需大腦參與；嘔吐也無需大腦參與。那你的大腦參與了什麼呢？大腦參與的一部分活動用到了相當低層的內部結構，這些結構叫做皮層下結構，因為它們在大腦皮層的下面。

示意圖裡標註了一些相關的組織。比如，延腦負責心率與呼吸。延腦位於大腦深處，如果它受損的話，你很可能會死掉。小腦負責維持身體的平衡與協調。小腦包含了大約300億個神經元，這個數字能讓你再次體會到這些系統的複雜性。下丘腦控制進食、飢餓、口渴，以及部分的睡眠功能。所有這些腦組織都是必不可少的，很多都會參與到各種心理活動中，但真正做決定的是大腦皮層（ cortex）。大腦皮層是大腦的外層，上面布滿了褶皺。

如果你取出某人的大腦皮層，把它攤開，會有兩平方英尺那麼大，有點像一張地毯。大腦皮層是所有奇蹟發生的地方。魚類沒有大腦皮層——無意冒犯魚類——魚類沒有什麼精神生活。爬行類和鳥類也不多，靈長類有很多，人類的心理活動就非常非常多了。我們大腦的容量的80%都是大腦皮層。大腦皮層可以被分為不同的區域或者叫腦葉：有額葉，頂葉，枕葉，還有顳葉。

實際上，這是大腦的左半球。在另一半上，也就是大腦的右半球上，大腦結構基本一致，只有些細微的差別。一個很有意思的發現是，這些腦葉中包含著一張拓撲圖，它們反映了你的身體的各個部分。有生理學家做過一個經典的實驗。他們切開一隻狗的大腦，對大腦的不同區域進行電擊。你完全可以在意識清醒的狀態下接受腦部手術，因為大腦沒有任何感覺器官。結果，當研究者電擊某個區域時，那隻狗的四肢就會亂踢起來。

麥吉爾大學的彭菲爾德教授在人身上進行了相同的實驗。他們對被試做了腦部手術，將一個小型電極插在上面。他開始對大腦進行電擊，然後，突然之間，被試的身體某個部位會突然動起來。電擊其他區域，被試會說看到了不同的顏色；電擊另一些區域，被試會說聽到了聲音；還有些區域，被試會說感到了觸碰。通過這些研究，人們發現在大腦的運動區存在人體的拓撲圖。運動皮層是靠左上角的那部分，而感覺皮層是在右邊。

對於拓撲圖，我要說兩點。首先，它們是位置拓撲的。也就是說，如果身體上兩個部位是緊挨著的話，那麼它們在大腦中的區域也是緊挨著的。所以，相對於屁股，你的下巴在身體上距離你的舌頭更近。

在運動皮層與感覺皮層上的位置也是這樣對應著的。而且你會發現，身體部位在大腦中對應的皮層的大小，與身體部位的實際大小並不一致。對運動的控制程度或是對感覺的控制程度，決定了身體部位在大腦中對應區域的大小。比如，你舌頭上集中了非常多的感覺器官，這就是這片區域這麼大的原因。你臉上也有數量龐大的感覺器官，但你的肩膀上並沒有。你的肩膀甚至都沒有在示意圖中標出來。這是因為，儘管你的肩膀要比你的舌頭大，但並沒有什麼感覺器官。

這就是你大腦中的拓撲圖。這個拓撲圖是你大腦皮層的一部分，它們很重要，但它只佔了大腦皮層的1/4左右。其餘的區域負責語言、推理、倫理思維等等。事實上，你可以看到，從老鼠開始，到貓，到猴子，再到人類，拓撲圖的區域所佔的面積越來越小，負責其他功能的區域則越來越大。我們如何才能知道大腦皮層的其他區域都負責什麼呢？這個研究方法就比較多了。通常是用CAT、PET或者fMRI掃描，這些技術可以讓你看到大腦的活動區域。如果你想知道大腦的哪個區域負責語言，你可以對被試進行掃描，讓他們說話，然後看他們哪個區域處於活躍狀態。

另一種研究大腦功能的方法是研究大腦受損的人的情況。觀察他們的行為變化。這些損傷可能是由於腫瘤、中風或是受傷引起的。大多數神經心理學家並不喜歡安全帽。他們喜歡不帶安全帽就能開摩托車的時代，因為他們通過嚴重的交通事故，能夠了解大腦是如何工作的。這裡的邏輯是這樣的。比如說，如果你發現某人大腦右邊的這一部分受到了損傷，然後他就無法進行面部識別了，那麼就有理由相信，大腦的這部分區域是與面部識別有關的。通過對腦損傷的研究，我們可以了解到大腦不同區域的功能。

有些腦損傷能夠引起諸如失用症（apraxia）這樣的運動障礙。要說明的是，失用症並不是癱瘓。失用症患者是可以行動的，可以做簡單的動作，但他們無法協調他們的動作。他們無法做出比如揮手或是點煙的動作。

還有失認症（agnosia）。失認症並非失明，患者的視覺沒有任何問題，他們的眼睛沒有受傷。相反，失認症的癥狀是患者失去了識別某些事物的能力，有時候我們將此稱為精神性失明。他們可能認不出面孔。還有一些病症，你可能會失去對身體左半部分的感知。這些研究都非常有價值。

還有很多的語言障礙，諸如失語症（aphasia）。保羅·布洛卡1861年發現了一例經典病例。一位大腦部分受損的病人，只會說一個字：「tan」。說起話來這樣的：tan…tan…tan…tan…，其他的詞都說不出來。還有其他的語言障礙，比如感覺性失語症（receptive aphasia）。這種患者，語言流暢，但所說的話沒有任何意義，而且他們也無法理解別人說的話。稍後我們還會討論其他的障礙。包括後天性精神紊亂（acquired psychopathy）。這個病是由於大腦特定區域遭受損傷，特別是額葉部分，使你失去了分辨是非的能力。

大腦的兩個半球

我們講了神經元，神經元之間的連接，大腦的各種組織以及它們的功能，最後，再講一下大腦的兩個半球。

大腦有兩個半球，看上去是對稱的，但其實不是。有多少人是右撇子？有多少人是左撇子？好的。大概有9/10的人是右撇子，你們的語言區在左腦上。但左撇子就比較複雜了。一部分左撇子的語言區在右腦上，一部分在左腦上，一部分只有上帝知道在哪兒。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

有些功能是可以複製的。如果你失去了半個大腦，另一半可以完成大部分功能，但有些功能一側大腦比另一側做的好。如果你是右撇子，那麼你的語言區在左腦，你的數學和音樂區在右腦。大腦中存在著交叉的情況。你左眼看到的東西在右腦中處理，你右眼看到的東西在左腦中處理。右腦控制你左側身體的活動，左腦控制你右側身體的活動。但最終，兩個半球是通過胼胝體連在一起的。

這些關於大腦的知識為我們後面的課程提供了一個框架。我後面會提到神經元、神經遞質、大腦皮層，或是左右半球等，這樣你們就知道我在說什麼了。

機械論以及意識的問題

這堂課的最後，我想講一下心理學家知道和不知道的事情。對於很多心理學家來講——特別是神經科學家和認知科學家——他們認為大腦是一個信息處理器，如同一台精密的計算機一樣。他們研究不同的問題，比如，人臉識別，語言，肢體控制，或者邏輯，他們的研究方法就是找出能夠解決這些問題的程序，然後問：「這些程序在我們的大腦中是怎樣運行的？」這有點像外星人研究我們的計算機程序。我很喜歡這種研究方法，但這裡總會碰到「意識」這個難解的問題。意識牽涉主觀感受，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我的計算機能下棋，能識數，能計算，也許它做這些事情的方式和我一樣，但它並沒有和我一樣的感覺。

所以我們的問題是：大腦這種東西是如何產生意識以及主觀感受的？到現在為止，這還是一個很大的謎題。大多數人都認為，我們離解決這個問題還差得很遠。赫胥黎說：「刺激神經組織就能產生出意識這種神奇無比的東西，就好像擦一下阿拉丁神燈就能出現巨靈一樣。」一堆灰色的、噁心的肉團，居然能產生如此豐富的感受，真像變魔術一樣。

我今天講的，以及在整個課程中都會提到的一個觀點，叫做精神活動的機械論觀點。我不會說它是多麼的美妙、多麼的了不起，多麼的神秘，我會試著解釋它。我會試著用這個觀點解釋我們做決定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我們為什麼會愛我們的孩子，我們戀愛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可能到課程結束的時候，你覺得這一切難以接受。你可能會想，這麼一堆物理上的東西怎麼就產生了人性？比如，我們和其他人產生了法律或者道德上的矛盾的時候，我們會訴諸自由意志和責任。如果你開車別了我，那是你選擇這樣做的，反映了你這個人道德低下。如果你冒著生命危險救人，那麼你就值得稱讚，你幹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如果說這一切都是神經的生化過程，這聽著很難讓人接受。這種機械論的觀點和認為人們有著崇高的精神追求的觀點好像彼此矛盾。

面對這一矛盾，你有三種選擇。你可以選擇拋棄這一科學結論。很多人是這樣做的，他們選擇相信二元論，他們不認為大腦產生了心理活動，也不認可心理學。另一種選擇，你可以選擇相信機械論的觀點，拋棄人類珍視的價值。有些哲學家和心理學家就是這樣做的。他們說自由意志、責任、固有價值、精神追求都是虛幻的，他們是前科學的概念，已經被現代科學所取代。或者你可以試著去調和他們二者。你可以試著去調和你對心理學的科學觀點和你認可的人類價值。這個問題會貫穿我們這門課的始終。（第二課完。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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