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幾時有？登高樓，何時才到團圓時候？

這是『冰先生雜談』「賣字養貓」計劃的第6篇文章，也是本公眾號第165篇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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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七月，你不應該錯過電影《明月幾時有》。

電影由曾執導《桃姐》、《天水圍的日與夜》等佳作，早已榮譽等身的許鞍華導演；前人藝著名編劇、話劇《天下第一樓》的作者何冀平老師編劇，周迅、彭于晏、霍建華主演，梁家輝、郭濤、蔣雯麗、葉德嫻等實力派演員客串；甚至連電影配樂也是久石讓主理……這些都是你應該走進電影院觀影的理由。

當然，還有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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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這部電影描繪了一群我們並不是太熟悉，卻不應該忘卻的人和他們平凡的故事，讓我們窺見了一段似乎離我們很遙遠，但我們卻應能如數家珍的歷史。

抗日戰爭時期，日軍佔領香港，局勢板蕩。東江縱隊下屬的港九獨立大隊根據上級指示，營救滯留在香港而被日軍通緝搜捕的各領域名家巨匠到大陸。在港九獨立大隊安排茅盾和鄒韜奮先生轉移的過程中，茅盾先生房東的女兒方蘭與港九大隊短槍隊長劉黑仔相遇，並協助他處理漢奸屍體。大營救成功後，方蘭在劉黑仔的鼓勵下加入了地下抗日活動，領導港九獨立大隊市區中隊進行抗日宣傳，傳遞重要情報。在這亂世之中，劉黑仔、方蘭、方蘭的母親方太太，愛人李錦榮，這一個個平凡而偉大的人為我們唱出了一部無聲而凄婉的詩。

東江縱隊是真實存在的。1938年，黨中央派遣黨員代表到廣東的寶安、惠陽、增城和東莞等地組織抗日武裝。是年12月，東寶惠邊人民抗日游擊大隊成立。1940年，該游擊大隊整編為廣東人民抗日游擊隊第3、第5大隊；1943年12月，該支武裝正式改編為廣東人民抗日游擊隊東江縱隊。東江縱隊聲勢最大時擁有一支主力大隊，五支地方大隊，以及一支護航大隊共1.1萬餘人。東縱最偉大的成就便是成功保護了一大批中華民族的精英、國際友人和盟軍人員。

至於方蘭和劉黑仔也並非虛構。百度百科顯示，解放戰爭時期，方蘭任中共香港大嶼山區委書記。建國後，她歷任廣東省婦聯秘書長、廣東省婦聯副主任、廣東省佛山市市委第二副書記，廣州市東山區區委副書記。廣東省婦聯主任、中共廣東省顧問委員會委員。劉黑仔如電影所言，被調回到惠州繼續游擊鬥爭。1946年，他在一次戰鬥中被流彈擊中大腿，不幸感染破傷風，病重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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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稱，照片里左起第二位便是劉黑仔。

說來慚愧，若不是《明月幾時有》的緣故，我到現在仍不知方蘭和劉黑仔是何許人。就連東江縱隊，我也是聽母親說她同事的爺爺是東縱的創始人之一後，才因好奇去了解的。現在的年輕人料想也與我差不多。今天上網看有關的微博，還有不少博主連東江縱隊的名稱都叫不上來的。

何冀平老師在接受採訪的時候說，希望《明月幾時有》能夠讓香港的年輕人正視香港淪陷的三年零八個月，了解當時許許多多香港人抗日的努力，明白如今的平靜生活得之不易，需要珍惜。

對於廣東，乃至全國的年輕人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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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雖然電影不是紀錄片，但比起我們常看到的抗日影片和劇集，《明月幾時有》呈現的是更為真實的抗日。

何老師和許導演拒絕臉譜化地描繪日本侵略者。雖然影片中有側面地展現日本人對平民百姓奸淫擄掠，卻沒有過分誇張這種行為的頻密程度。同時，影片中日本軍官對待中國人及中國文化的態度也並非簡單的鄙視。特高課的大佐甚至表現出對中國詩詞的欣賞，他還因為李錦榮挨了他兩刀居然沒有跪下，便欽佩錦榮的硬氣，要放他走。

但最打動我的，是影片對方蘭及方太太投身抗日的描繪。

我們印象中的抗日英雄投身抗日，大概總離不開以下的原因：一是日本人殘忍地殺害了他的親人，姦淫了他的妻子或姐妹；二是英雄胸中自有一腔熱血，篤信「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或是「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可方蘭不一樣。

她第一次遇到劉黑仔的時候，劉黑仔正背著用棉被卷著的漢奸屍體下樓。漢奸的左腳卡在了樓梯的欄杆間隙里。劉黑仔向她打了個眼色，低聲道：「快過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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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蘭看到白色的棉被上有一攤殷紅的血跡，可她沒有猶豫，還是把漢奸的腳從樓梯里拽了出來。

日本士兵在附近搜捕，劉黑仔無暇帶茅盾和鄒韜奮到避風港，只好委託方蘭帶兩位先生去。

方蘭豈不知道這就是在抗日？她當然知道，可她卻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應承下來——就好像她決定的並不是投身抗日與否，而是喝檸檬汽水時到底用黃色還是綠色的吸管。

方太太投身抗日，卻更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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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膽小怕事，貪小便宜。她更願意明哲保身，苟存於亂世。她哪裡懂得什麼民族大義，國家興亡？

她幫著游擊隊送情報只有一個理由——她愛她的女兒，她想幫方蘭分擔身上的重擔。

還有什麼能比這個理由更真實？

十一年前的八月，暑假即將結束，我又要離開家，到美國去繼續學業。眼見離家的日子就要到了，再加上生性害怕坐飛機，我便鬱鬱寡歡。

外公安慰我說：「坐飛機有什麼好怕的？到國外闖蕩又有什麼難受的？總不可能比打仗可怕吧？當年我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很多人都尿了褲子的！堅持一下就不會再怕了。」

我問：「外公，戰場那麼恐怖，你們為什麼還要參加游擊隊？」

外公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

兩年前，我抽空回了趟老家，找到了外公家的老宅的斷壁殘垣。老家的親戚把我帶到一堆廢墟上，告訴我，這就是當年外公住的房間。在他參加抗日游擊隊之前，他一直住那裡。

他們告訴我，外公家境殷實，他母親在當地也是頗有名望之人。我當時在想，究竟是什麼樣的理由，讓一個13歲的孩子決意投身一場九死一生的戰爭。

我想起了外公那聲「哼」。

我仍然不知道答案是什麼，但我知道，答案絕對不會僅僅是那民族大義和國家氣節。

影片中，方蘭喜愛茅盾的文字，常常重複著：「風帶著夕陽的宣言去了。遠處有悲壯的笳聲。夜的黑幕沉重地將落未落。不知到什麼地方去過一次的風，忽然又回來了！不單是風聲，有雷！風挾雷聲！海又動蕩，在夜的海上，大風雨來了！」

李錦榮則自作了一首詞，向大佐說明幾、何兩字的差異，最後一句是這樣的：「明月幾時有？登高樓，何時才到團圓時候？」

這兩段話沒有多餘的豪邁，沒有過分的正派，可正因為如此，方、李兩人才顯得那麼真實和可愛。若是他倆說的是「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反而是大煞風景。

明月幾時有？其實答案早已經在影片中。

明月啊，勝利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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