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一个人20年是什么体验

配图：Jungyoun Kim（韩国）

作者：玛萨卡

昨天，我基友的暗恋对象结婚了。

他借酒劲趴桌上哭，我安慰也不是，骂也不是。

「瞅！你！那！点！出！息！」

真的，我死瞧不上他。如果全世界选举最该单着的人，他肯定能全票通过。

暗恋一个人长达二十年。这种人不单，什么人单？

人能分泌几年荷尔蒙？

这二十年里，他还只碰过一次对方的手。

还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姑娘叫小倩，人软，笑暖，我见过一次。

在麦当劳，过夜。

当时都穷，漫天大雪，百年一遇，还没出站就被一群跟我们一样回校的穷学生挤得魂都掉了。

就这么凶险的时刻，基友也只紧紧拽着她的书包带，而已。

所有开往郊区大学城的车都停发，

路灯下的雪花往死里浪漫，

而我们哆哆嗦嗦往麦当劳深一脚浅一脚跋涉，

他奋勇抢了一个靠角的位置，

招呼我和小倩过去。

在麦当劳玩了一宿扑克，基友让他自己和我脸上都贴满了纸条。我心里把他鄙视了八万遍。

我们大学同学寝室联谊，基友自称「赌王」，千里之外两副牌都能算得一清二楚，无论男女斩立决，自己干干净净。

现在满脸贴条，骗鬼呢。

老友记里ross暗恋Rachel，也是一手好牌打得见色忘友，间或深情地看向Rachel，妹子除了觉得自己牌技了得，啥也没get到。

他跟我讲了很多小倩的事，没见过小倩之前，

我就连她的上升星座都掌握了。

他从小跟小倩一起念小学初中，

现在同一所城市念大学，总之是天妒人恨的缘分。

小学时，小倩拯救他的事迹，是故事的开头。

他们念的小学，在我看来就是个神奇的达尔文进化所，

老师自习课躲在办公室里喝茶，班级内小街霸漫天飞，

公然霸凌矮小的男同学，适者生存。

用黑板擦往挨欺负的同学头上拍灰，逼人吃粉笔头。

所有学习好的女班级干部都娇滴滴的蹙着眉低头写作业，幸免于难的男生鸦雀无声。

霸凌就像粉红色的大象在屋子里咆哮。

小倩还比基友早一年上学，就是个不大点的小布丁，

扑腾一声站起来，指着欺负人的街霸开始骂，

人小，也不会说什么脏话，翻来覆去，

就是「你们这群混蛋」这种稚气又正义凛然的句子。

街霸估计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女孩指着鼻子骂，竟一时语塞，满脸懵逼。

他说，当时看着小倩红扑扑的脸蛋，亮晶晶的眼睛，还有向他伸过来的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他认为再被塞一盒粉笔也值了。

没错，挨欺负的人，就是我发育延迟的基友。

在麦当劳里，旧事重提，小倩说，那帮街霸后来到底报复我了。

基友一拍桌，我怎么不知道你被报复了！

他现在已经是一米八的糙爷们，大器晚成。

小倩笑嘻嘻的说，记不记得那会，老师喊我上黑板做题，我总是摔跤，还把嘴磕破进医院了？他们暗中串通好，伸出腿来拌我，真幼稚！

说完很骄傲地继续伸手抓牌。

初中的时候，小倩已经升级为理想。

那时候他还是个跟女生说话会脸红的男子（无法想象）。

为了小倩，活生生加入了一个校报写作组，组里除了他，清一水儿女生，

叽叽喳喳地围住他调戏，专爱看他黑里透红抱头鼠窜的熊样。

他最怕的就是作文，然而每次被校报定下死线，

交一篇xxx感想xxx一天的命题稿子时，

他问我，你知道我怎么撑过去的吗？

我就骗自己，每个字儿写下去都能离小倩更近一些。

小倩呢？你俩有进展吗。

我淡淡地问。

大一时，我一个弱质智女子强行加入计算机社团，除我之外都是男生。

此举轰动了我们寝室的其他妇女，毕竟我连用Word画表格都不会。

空手给鸡拜年必有图谋。

如今借着计算机社团活动之名，我溜出来陪他喝啤酒，耐心地配合他展开剧情。

「小倩后来总逃校报小记者会，去练撑杆跳远。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喜欢上我们班那个体育贼好的男生了，妈的。」

「哦。」

我继续配合地看远方。

我问他为什么不追小倩。

他说，念高中不在一起，他念的学校跟市区的距离，够孙悟空翻一年跟头的。据说小倩所在的班级，有好几个男生在追她。

我是问你现在为什么不追小倩！

基友挠挠头，到底没憋出一个字来。

后来我明白了基友为什么无语凝噎。

只要对方始终「毫不知情」，就算把「追」字写在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小倩是十一月生日，如果是九月多好啊。

基友有一次说。

九月，基友充沛的荷包随着开学而迅速干涸。

十月份基友开始疯狂打工，旷课连跑三份家教。

连一个马上中考可是英语还停留在幼儿园阶段的学渣都不放过。

信誓旦旦跟人家父母说包过雅思。

他想给小倩买一个非常昂贵的手链。

贵到根本不是我们这种穷学生应该看一眼的。

眼见小倩生日到了，基友离手链还差个零。

我甩给他五千块钱。

基友的手像帕金森一样抖了起来

「李熙子，你算我的啥呀。我没法以身相许啊！」

「算你基友啊。傻逼。」

一辈子好基友！

我笑嘻嘻的握住他的手。

傻逼的是我才对。

后半个学期，我基本靠喝风。

I am a creep

I am a weirdo……

基友唱得我心都碎了。

太tm难听了。

送手链那天，小倩也给了基友一份大礼。

当晚小倩楼下，有人用一块钱一个的蜡烛摆了一个巨傻逼的大心型。

总共大约用了250块钱摆的心，小倩正好在心中，脸红红的，

像被丘比特射穿一样，牵了另外一个男生的手。

基友除了把手链捂得滚烫，无fuck说。

回来就在ktv唱creep

「妈的，说谁呢。」

我不能允许他自称creep

他是creep，那我岂不是连creep都不如

如果他这么妄自菲薄，我也必须为自己这份伪装成基友的暗恋感到无地自容。

这感觉并不好。

「喜欢她是你自己的事啊，就不必麻烦她了。」

我切掉creep，点了一首爱情买卖

小倩结婚了。

感觉到好像我的什么一部分，也擅自了结了。

基友一杯酒，我垂两行泪。

倒满，我径自碰了他的杯。

我们都得将这些年各自的暗恋，一饮而尽。

基友把脸埋在酒桌里嘟囔不清。

我推了他一把，「忏悔什么呢？」

基友醉了。

勉强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麦当劳包宿后，小倩告诉他，那晚我在麦当劳厕所门口接电话，被小倩听到了。我姑姑家就在火车站附近，让我赶紧过去，我却撒谎说自己已经到学校。

小倩语重心长地劝基友把我收了。

这货一直憋着这件事，还跟我以基友相称，毫无破绽，辛苦地保护着我们的友情。也挺难为他了吧。

就像小倩一直以来对他一样。

然而我比基友，高明太多了。我一早知道，路人甲再怎么蹭镜头，也蹭不成主演。

只是，暗恋这件小事，好像终于可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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