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與美國精神——MISA開幕音樂會後瞎嘮叨

音樂有其尺度，浸潤在生活中。

然而有一天，這尺度僵化成了規則，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人們驚呼，音樂成了高高在上的聖物，少數精英的專屬。

然而，你是否聽到，音樂精靈在牢籠中的哭泣？

你是否還記得，初民們的第一聲歌唱？

我們記得。

——達達音樂，只為真正的音樂而生。

我們的口號：三觀要常毀，毀毀更健康！

文：愛上層樓

音樂會現場與唱片的關係是什麼呢？打個比方，音樂會現場就是與朋友相見，相知，相愛，相殺，而唱片就是ta的照片。老友多年不見，只能看看ta的照片來解相思之愁。可常常有人反過來，光看照片（主要原因是看著照片自己YY成本比較低），真的見到這個朝思暮想的人朋友（想像中的）的時候發現與照片頗有差距，於是見光死，繼續回家聽唱片去。

聽到有人用「達到CD般的精緻」來誇獎現場演奏的時候，我感覺就像在說：我今天見到男神了，他的皮膚好好哦，真的像照片上一樣細膩唉！雞皮疙瘩掉一地。

所以昨晚把學生的課調開，去聽MISA的開幕音樂會絕對值得。雖然有大半年沒去聽音樂會了，但我一向覺得音樂會不在聽得多。偶爾聽那麼一場好的，夠我回味大半年。就像朋友不在多，有幾個知己便好。

吉倫·艾爾伯特指揮紐約愛樂的上半場的演出就能讓我今年整個下半年都魂牽夢繞。他們演繹的德沃夏克第九交響曲（新大陸）相當地有美國味。還不是現在的美國的那種腐臭味兒，而是美國西進運動那會兒的味道：牛仔們穿著粗布衣服，一身臭汗，趕著牛車，樂呵呵就奔著密西西比去了，也不管迎接他們的是黃金還是鱷魚。當第四樂章的由長號奏出的主題立刻讓我淚奔，那種天然的，無畏，帶著一股「楞」勁的銅管之聲不就是美國之聲嗎？難怪好萊塢大片里的配樂總是少不了銅管，銅管就是美國的商標。

再請聽聽另一部地道的美國作品《平凡人的號角》（美國作曲家科普蘭的名作）。

好萊塢大片的套路就是高潮段落一定是領袖的演講，配樂一定是銅管，一定多少有點與《平凡人的號角》神似。不信去聽聽，聽一個中一個。

所以說德沃夏克真厲害，這首新大陸絕對是抓住了美國精神的。美中不足的是，第四樂章連接部，樂隊沒hold住，節奏開始晃悠了，搞得我一度齣戲。這時我就開始懷念德國的樂隊了——德國人的要是演這首曲子一定是乾淨，精準，雖然沒那麼多打動人的細節，但是整體構架絕對清晰，雖然不會讓人血脈僨張，但也一定不會讓人齣戲。

還有更齣戲的。聽到第二樂章的時候，發現前排有人在拿著總譜聽，看起來很專業的樣子（至少翻譜都跟得上）。然後我也饒有興緻地偷偷喵了起來，忽然有一種被劇透了感覺……或者字幕組做字幕沒做好，字幕提前出來了的感覺。

哈利·波特第二部結尾的時候有這樣的一個場景：鄧布利多小心翼翼地撥開一顆太妃糖，放入口中細細品味。站在一旁的哈利甚是期待，問道，怎麼樣？鄧布利多品了許久，終於說……（我當時真不該看那該死的槍版，字幕提前了好多出來），吃起來像貓屎……此處爆笑效果全無。

總譜聽音樂就這種感覺，齣戲啊齣戲。第二樂章主題到弦樂上再現的時候，如同一位洗凈鉛華的老人，躺在壁爐前的搖椅上，安詳、幸福。之後中提琴與小提琴的對話就更神的，老者敘事便是如此，斷斷續續地，你永遠不知道下句話要等多久，但你就是想聽下去。這種微妙的體驗看總譜能看出來嗎？恐怕還在忙著數休止符吧。

據說當年鋼琴大神Sokolov去演出，一位音樂學院教授捧著總譜聽完，然後熱淚盈眶找到索神，親切地握著他的手說：您彈得太好了，譜上的所以符號你都做出來了！我就一直想給當時的索神配個音：我有一句媽賣批不知當講不當講……

後來下半場的勃二（勃拉姆斯第二鋼琴協奏曲）的銅管第一聲響起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這是才叫銅管，上半場美國的那個叫號角。想起某次上交與陳宏寬合作勃二，銅管出來第一句就齣戲，問題在哪裡呢？上交那次的銅管吹得不連，今天紐約愛樂的銅管是連的。

就是那麼簡單，連與不連。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非常難。

我的一位朋友曾吐槽道，像德沃夏克這種二流作曲家永遠沒法與貝多芬莫扎特相比，再學幾輩子也沒用（當時的語境是有人覺得聽德沃夏克比貝多芬莫扎特更有品味）。他的意思並不是德沃夏克的音樂不偉大，而是把德沃夏克與勃拉姆斯放在一起的時候，明顯感覺前者的分量比後者要輕。這種份量感就是歷史感。同樣，格里格被稱作「北歐的肖邦」，但熟悉他們的人都明白，格里格的分量比起肖邦還是輕得多。

結語

下半場的勃二無法用文字描述了。我只能說幾句與音樂無關的， Yefim Bronfman大師比我上次在巴黎見到的時候更胖了。分量代表境界，嗯，他的境界更高了，舉重若輕。此外，要是整場音樂會靜音，所有聲音都去掉，光看指揮艾倫·吉爾伯特一個人我估計也能看得饒有興緻……這老夥計舉手投足都是戲！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