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系列：φυλα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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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不冷

我是父母雙方家族裡年紀最小的祖孫。沒人說起過，但我敢肯定自己是個『意外』，是一對以為只有年輕男女才會意外懷孕的中年夫婦酒精上腦後的傑作。

Oops

在我出生前，我的兩位祖母都已去世，兩位祖父各自生活在不同州份。帶上當時還是個嬰兒的我遠行，對於我們這個五人家庭來說是不少的花費，何況我的兩位祖父都甚少出遠門，結果是我們隔很長一段時間才會拜訪他們。

但爸媽希望我能維繫與祖父的關係，所以我們交換了聯絡方式。他們可以聽到我牙牙學語，還會給我寫信，讓爸媽讀給我聽，而爸媽會把我的『畫作』寄給他們。

我三歲時，他們身體都開始變差了。首先是公公，再者爺爺。媽媽作了最壞的打算。她買了一對有錄音功能的小熊玩偶。抱著它們時可以聽到錄好的聲音，這確保了祖父都能留下一段話語。

在我四歲時，公公去世了。在他喪禮後的幾天，爸媽給了我一個白色的小熊玩偶，它穿著綠色毛衣，格子平頂帽下閃爍著亮藍色的眼睛。捏一下它就能聽到聽到公公溫柔而低沉的聲音。

『我愛你 Sadie』

兩年後，爺爺去世了。我擁有了另一個穿著紅背帶褐色褲子的淺灰色小熊，它的臉是拼布的，看起來比其他動物玩偶要嚴肅。我會抱著它入睡，爸爸在幾年後的一次偶然機會下，向我哭訴有時他能在夜裡聽到從我房間傳出爺爺的聲音。

『我愛你 Sadie』

我把白色小熊叫做Fran，灰色叫做Jock，它們在我床上的擱板坐著，陪伴著我的整個童年。老實說，我沒有太在意它們，它們只是房間里的擺設，就像檯燈和桌子。現在我放學回家，偶爾也會看到爸爸或媽媽站在我床邊，看著它們，捏下它們。時光荏苒，它們說的話仍舊不變。

在我童年裡，Fran和Jock更多時間只是積上灰塵。

當我要離家前往大學時，儘管那是我第一次步入外面的世界，它們倆也沒有跟隨著我，而是被我留在家裡了。我想爸媽對我有點失望，因為我沒有留戀它們。畢竟我對爺爺公公只有模糊的印象，感情肯定不及爸媽的深厚。

媽媽在我第一次住宿舍時問我想不想把它們帶過去，我說不了，它們還是留在媽媽身邊好一點。

『好吧』她說『要是改變主意的話，隨時回來帶上他們』

我挺確定我不會改變主意的。

我下一次回到爸媽住的地方是因為他們踏上了期待已久的西部之旅。而我要回去守著房子。這次的旅行爸爸已經承諾了三十多年了，所以他們都很興奮,而媽媽一如既往地非常緊張。

『以防萬一，你記得那些繳費單據都在哪，對吧？』媽媽在去機場的路上在后座問了我至少有六次。

『記得，在你床下的白色箱子』

『遺囑呢？』

『你衣櫃後面的保險箱』

『還有...』

『她記住了 親愛的』爸爸轉身摸了摸媽媽的膝蓋。

媽媽『哼』了一聲，靠回到椅背上『有需要的話記得打電話』

『我沒事的，放心！你們只是去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什麼都能發生』她說

我漠不關心地笑著，看了看後視鏡，媽媽向我做了個鬼臉，但她看著挺輕鬆的。

他們下車後，我回到了他們的房子，開始讓自己重拾家的感覺。我把手提箱扔到了床上，到廚房準備晚餐，然後看我一直在追的節目。已經很久沒擁有屬於自己的、真正完全自由的一個星期了，我計劃好好利用它。吃完晚飯後，我放鬆了一下，伸個懶腰，開啟了『慵懶』模式...

只看了三集電視劇，我就開始打瞌睡了，看了一下電視上的鐘，才剛過十一點。我要變成了早早就要睡覺的老女人？天啊！我從沙發滾下來，關了電視和所有的燈。

雖然家裡一片漆黑，但我一點也不緊張。因為在這棟房子長大，我對它了如指掌，就算地板的咯吱聲，也是動聽的。我進去房間開了燈，距離我上次進來已經五年了，但爸媽除了在我衣櫃里放了些零七八碎之外，幾乎沒動過房間里的一切。他們說這樣是想我知道，家永遠是家。我想是因為改動它，會讓我離家的事實更無法改變。

我開始收拾行李時，眼光被吸引到了床上面的擱板。是Fran和Jock，非常醒目地坐在那個幾乎永恆不變的位置。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下他們，開心地笑了。

我先把Fran拿下來，擺弄下他的小帽子，然後捏了他一下。

『我愛你 Sadie』公公說。

把他放回去後，我對Jock也是一樣，還撥弄下他褲子的背帶，但他看起來還是一樣嚴肅。

『我愛你 Sadie』爺爺說。

我很久沒聽到他們的聲音了。儘管他們聽起來沒有對著我爸媽時那麼語重心長，但他們還能發聲，我已經很開心了。

我很快去完洗手間，換好睡衣，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說不清是什麼吵醒了我。噩夢吧，我猜是，我的心跳得很快，但我忘了是怎樣的夢了。我喘了口氣，翻過身，幾乎要重新睡著了。突然看見枕頭上面的一個黑色的輪廓...我尖叫著坐了起來，抓起身邊的手機照亮了它。

Fran躺在了我旁邊。

我抿著嘴笑了一下，抖抖身子甩走剛才的恐懼，然後撿起他。

『你從架子上掉下來了嗎？』我輕聲問他。剛才我一定是把他放得太邊上了...

然後輕輕地捏了他一下。

『出去』

我低下頭看著他，猶豫地眨了一下眼。我意識到，應該說是猜，自己一定是太困了，才有幻聽。為了證明剛才的是幻覺，我又捏了他一次。

『出去』

依然是公公的聲音，但不同於平時的溫暖柔和，這是冰冷甚至可怕的。我把Fran扔開，他撞到牆上。

從頭頂上面，我聽到了爺爺更嚴肅的聲音...

『出去』

我轉身看著Jock。他還是坐在那裡，但他的臉朝向了門口，而不是向前。我有這樣放嗎？我忘了。

『出去！』公公的聲音再一次從Fran那發出，這次更大聲。

『出去！』Jock用爺爺的聲音重複。

他倆一句接著一句，聲音變得越來越大，直到我捂住耳朵從床上跳下來。我想大喊，但恐懼讓我難以發聲。迷迷糊糊地，我跑出漆黑的房間，身後是祖父冗長的聲音...

『我就知道你在下面！』Jock用爺爺的聲音喊。

我嚇呆了。下面？擱板下面？我轉過頭看，灰色小熊在床上死死地盯著下面。我要逃出去！我要逃出這棟房子！我猛地拉開了門。

『我看見你了！』Fran用公公的聲音說。

我跑過走廊，驚恐的淚水不停落下。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瘋了？我在做夢？唯一能肯定的是那兩個我兒時的玩具在叫囂威嚇著我，我必須遠離他們！我衝下樓梯。

『你再走一步！我保證那會是你最後一步！』Jock喝道。

『出去！』Fran大喊。

從樓下的某處，傳出了腳步聲。

有其他人在房子里...

原來他們不是對我叫喊，我意識到後，心裡地莫名地夾雜著疑惑、解脫、和恐懼。他們是喊那個準備走上樓梯，朝著我來的闖入者。

『出去！！』我們祖父一起怒吼。

樓下的木製地板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客廳里的東西掉在地上碎裂了，然後是廚房；接著後門好像被人拽開了撞上了柜子；最後是汽車發動的聲音...

不知何故，我鼓起勇氣跑到爸媽的房間，透過窗戶望向下面的車道。一輛SUV正倒出去馬路，還撞到鄰居的郵箱，擺正後伴隨著輪胎的尖叫快速駛走了。

房子恢復了沉寂。

經過幾分鐘漫長而緊張的等待後，我躡手躡腳地回到走廊，瞥了一眼自己的房間。Fran和Jock靜靜躺在剛才的位置上。我猶豫地走近Fran，他躺在他的小平頂帽旁邊。我拿起他，用顫慄的手捏了他一下。

『我愛你 sadie』公公溫柔地說。

我幫他把帽子戴好，輕輕放回到Jock身邊。然後我走出房間，一直睜大眼睛看著他們。當我走過拐角準備下樓梯報警時，聽到了身後爺爺的聲音。

『我愛你 sadie』

警察在我驚慌地報警後很快就來到了。我錄了口供，沒提及會說話的小熊，讓他們帶走任何需要的證據。我不時掃一眼樓梯，就像是期待重現剛才的事。警察打包好證據後離開了，房子里又只剩我一個人。

我去電告訴爸媽家裡被闖入的事，他們想馬上趕回來，但我說沒必要。

『真的』我說『不用擔心我』

『我們可以趕上最快的飛機回來』媽媽堅持說。

『不用了，我沒事。那個人肯定不會再回來的』

嘮叨了幾分鐘，我才說服了他們我很安全。

我是真的覺得挺安全的。當我冷靜下來想清楚剛才發生的事，我真的沒事了。這很難解釋，要是我向任何人說剛才的事，他們一定會覺得我瘋了。但我知道那是真的...只要Fran和Jock一直留在我床上的擱板，我一定能安穩入睡。

幾天後，警察抓到了那個闖入者。他是爸爸的同事，偷聽到他們外出了，以為房子空著，可以為所欲為。當他提到樓上有兩個狂躁的人和他們的喊聲時，警察不耐煩地嘲笑了他。他不敢相信那晚樓上只有一個二十二歲的女生。

一周後，我帶著Fran和Jock一起回到宿舍。每當我孤獨一人，開始感到焦慮時，我都會輕輕地捏一下他們，等待著那句...

『我愛你 Sadie』

而現在，我會回答...

『我也愛你們』

本文譯自 Reddit，由譯者 Rick 基於創作共用協議(BY-NC)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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