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時代的我們，敢結婚嗎？

——威廉·霍加斯《時髦的婚姻》

大約有將近七年沒見到的Z專程飛來我的城市，拖著我陪她剪短髮。

理髮是她看來最具儀式感的儀式，一種從頭開始的告別儀式。好像隨著髮型師手裡剪刀一起一落，就可以一起剪掉近階段經歷的痛苦、悲傷、失望。

到底我們還是沒長大，才對儀式感的東西還帶有執念。

從理髮店出來的路上我看到了路邊正在吵架的戀人，正在打遊戲說著粗話的青年，小吃店裡正在拌嘴的夫妻檔，從人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憤怒在高溫里冒著熱氣騰騰的煙。

夏天真的很燥，彷彿做什麼事都是衝動。

Z和我同齡，卻已是兩個孩子的媽。畢業後我們各自去了不同的城市，我去找夢想，她去找老公。

生活衝動起來挺荒謬的。七年後我們再見時，我丟了夢想，她丟了老公。

好像到了某個時間點，身邊的朋友從不在結婚，就是在去結婚的路上，變成了不在離婚，就是在去離婚的路上了。

前陣子朋友圈有篇文章很火，描述了第一批離婚的九零後，的確很觸動人心。當時代發展成就了「東西壞了不是修，而是換掉」的價值觀，年輕人的離婚潮正在一波湧來。

Z說，我們是焦慮的一代。

從社會學角度講，焦慮是由於自由、競爭、陌生化、變革、匿名性等一系列不確定因素引起的個體內心關於自我、他人、社會和未來擔憂的心理。

不知道從哪個時候開始我們越來越焦慮，工作不好，感情不順，面對感情和婚姻存在普遍的焦慮，要麼急，要麼怕。

學者們定義了這兩個群體： 「急婚族」和「恐婚族」。急婚族好理解，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傳統「家本位」思想，讓到了一定年紀還沒成家的人開始著急。

同時加上社會輿論的渲染，電視相親節目、新婚姻法、電視劇，讓急婚族對婚姻生活又焦慮又嚮往。急婚族一點也不陌生，不然相親網站也不會那麼火了。

恐婚族如今漸漸多起來了。個人自主意識的增強，社會角色的重新建構，讓我們對婚姻的思考多了起來。特別是男女平等的價值觀帶來的財富、地位等方面的平衡，對於婚姻的選擇條件也嚴格起來了。

個體自我意識是一方面，其次是對婚姻的風險意識的增強，也讓越來越多的人對婚姻殿堂望而卻步。

害怕在感情里受傷啊，婚姻道德規範多啊，人際交往頻繁帶來的婚變啊，共同生活的物質條件啊，說是對婚姻風險意識的提高，實際上還是一種不安全感在作用。

很早以前的文學作品也表達了這種對婚姻的擔憂。比如歷來爭議最少的詩經篇章《中谷有蓷》就說了：有女仳離，條其嘯矣。條其嘯矣，遇人之不淑矣。

城外的人預知自己進了城後還是會出來，索性拒絕進城了。

Z跟我說她最近在看《晝顏》，這部日劇廣受歡迎就在於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劇中女性在追求自我與真愛的道路上形象鮮明，信心滿滿。不像傳統女性那樣逆來順受，不想困於無愛、無性的婚姻牢籠，積極去尋找屬於自己真正的愛的自由。

愛的自由，愛和責任永遠不會是衝突的。不會因為愛成為束縛，反而因為愛，會更好地履行責任，在愛里尋找到一種最佳的狀態。

池莉的人生三部曲一直被多數人當做婚姻指導書。《煩惱人生》、《不談愛情》、《太陽出世》都描述了現代都市婚姻生活，池莉的「新眼睛」觀察到的現實生活，用真實平民的角度描述了現實的婚戀世界，以求真務實的態度來對待感情，為這個年代疲憊的婚姻生活帶來了希望。

所有的婚姻，不過是生活的一種方式，一個表現，一個組成部分，是磨練人生的一個重要途徑。

歸根結底還是過日子，在現實生活中還原愛的本真。

在Z返程飛機起飛前，我對她說，願你在愛里自由。

高級動物人類沒有另一半陪伴能過好一生嗎？我不知道，我有環遊世界各地的一個人過得很精彩的單身朋友，我們都很羨慕她。我也有恩愛幸福家庭美滿的夫妻朋友，我們也都很羨慕他們。

我真的不知道。事實上我也無法從別人身上的故事得到答案。每段感情都是獨一無二的，人是有強烈自我意識的生物，無法統一下定論。

看透人生的大師林語堂下了結論：婚姻和讀書一樣的，是命運註定的或者陰陽註定的。要用心，要經營。靜下來，感受愛。

人到底還是需要陪伴的吧。人從家庭來，到底也要回歸家庭。

不然你看今夜涼風習習，月光如水，你卻孤身一人，你卻只有蚊子親你。

我們一生奔向無數風景，

卻只是想回家的老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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