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公章句》的「太和」「精氣」之說

《河上公章句》全稱《老子道德經河上公章句》，是對《老子》的註解。關於其作者學者有不同的看法，一般公認為是河上公。據《歷世真仙體道通鑒》卷12記載，河上公於漢文帝時結草廬於河濱常讀《道德經》，漢文帝曾派遣使者向他詢問大道。此說雖難以確切考證，但並非空穴來風。《史記·樂毅列傳》記述到，有樂臣公者善修黃帝老子言，顯聞於齊，稱賢師，其本師號曰河上丈人。這位河上丈人大概就是葛洪《神仙傳》所敘說的河上公。

河上公發揮老子的道本根論，以「道」為萬物之根本，以「一」為萬物之始端，而且將「一」與「氣」聯繫起來，提出「太和」「精氣」之說。他說：

一者，道德所生，太和之精氣也，故曰一。一布名於天下，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侯王得一以為正平。（《河上公章句·能為第十》）

道法清凈不言，陰行精氣，萬物自然生長。（《象元第二十五》）

河上公認為，「道始生者一」，「一生陰與陽」，「陰陽生和、清、濁三氣」。「一」即是「太和」「精氣」，「太和」「精氣」布撒於天地之間，則天地清寧，人守「太和」之氣，則社會中正和平。這裡的「道」也是宇宙之本源，「一」是「道」所化生的初始之物。河上公註解《老子》第四十二章時說：

道始生者一也。一生陰與陽。陰陽生和、清、濁三氣，分為天、地、人也。天、地、人共生萬物也。天地施化，人長養之。（《道化第四十二》）

河上公此解整體上合乎老子的宇宙生成論。不同的是，他結合《易傳》的三才思想，把老子的「三」解釋為「和、清、濁三氣」，從而與天、地、人相對應，以彰顯人參與天地化育的作用。「三氣」之中，河上公以「和氣」為本，這一點又回歸於老子的「沖氣以為和」，他說：

萬物之中皆有元氣，得以和柔，若胸中有藏，骨中有髓，草木中有空虛，和氣潛通，故得長生也。（《道化第四十二》）

天地之間空虛，和氣流行，故萬物自生。（《虛用第五》）

這裡的「元氣」相當於「精氣」。河上公註解「生而不有」時說「元氣生萬物而不有」。可見「元氣」和「精氣」都是萬物的本源，二者只有極其細微的區別。「精氣」如《管子·內業》篇所說「精也者，氣之精者也」，也就是說「精氣」是就其精微而言，而「元氣」是就其始初而言，本質上兩者都是「一」。

以上是從宇宙生成論的層面來闡述「道」、「一」、「太和」的關係。河上公還從功用方面來加以發揮，他說：「德，一也，一主布氣而蓄養。」從「布氣」之功用的角度來看，「一」就是「德」，有了「德」就有了「氣」，「道」始生之「氣」的特性在於「和」，所以「一」就是「太和」之「氣」。「太和」之「氣」是萬物之源，也是萬物得以存在以及和諧運行發展的根本動力。對此，唐趙志堅所注的《道德真經疏義》解說得極為貼切。《疏義》說：

道至無也，一妙有也。至無不無，能生於一。道是一體，一是道氣。氣因體生，故云道生一。道雖生一，還在一中，神用資通，麤（微）妙異耳。一外本道，元無虧減。一者，元氣也，亦曰太和。以數言之謂之一，以德言之謂之和。為氣之始復雲元。

《疏義》此解有兩層重要含義，其一是「道」與「一」的關係。「道」是「至無」，「一」是「妙有」，「至無」生「妙有」，符合老子「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的本意。其二，認為「一」即是「元氣」，「元氣」也可以稱為「太和」，只是就時空次第而言稱之為「一」，就其特性作用而言稱之為「和」，強調其為萬物始源的時候又稱之為「元」。《疏義》所說「以德言之謂之和」可謂是言中了「太和」之真意。這就是說，「太和」是「道」的顯用，是「道」的功能，也即是「德」。

如果說《易傳》提出的「太和」是天道本根秩序的話，河上公則是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將「太和」往形而上本體化，同時又向形而下物質化。所以說，在河上公這裡，「太和」即是形上本體之天道依據，也是形下社會倫理道德之宗旨，所以河上公說：

天道與人道同，天人相通，精氣相貫。（《鑒遠第四十七》）

河上公以「太和之精氣」打通天人合一之道，是對老子的「沖氣以為和」與莊子的「通天下一氣耳」的繼承。道家的思維性格是刨根問底，追求終極。河上公的「太和」可以說是為道家解決了「和」與「氣」的終極問題，即最高的「和」是「太和」，最好的「氣」是「太和」之「氣」。這在道家思想史上有著及其深遠的影響和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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