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我們的明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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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亦思淳，曾用筆名老六。只想把看到的、聽到的、觸動過內心的，用文字記錄下來，屬於你的、我的、他的故事。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序

「明天，你要好好的。」

「嗯。你也要好好的。」

明天，慕彥宇知道，亦思淳在與他道別，她終究會離開自己，在她的明天里沒有自己的位置，他們的明天，只能成為刻在心上的一段永恆。

一 初識

「陳西，晚上吃什麼。」亦思淳剛踏進陳西的辦公室大門，就拉開嗓門吆喝著。

「喂，美女，你就不能溫柔一點，多麼刺耳的聲音，都穿到廁所了。」陳西推開廁所門，走了出來，拍了拍亦思淳的肩膀。

「喂喂喂，不要在我衣服上搽手。」亦思淳一臉嫌棄地甩開陳西的手，「說吧，晚上吃什麼？」

「帶上我的小兄弟們，一起吃吧，他們今天剛來報到。」

「沒問題，那就去吃火鍋。哈哈哈哈，我的最愛喲。」一邊說著，亦思淳一邊打量著坐在辦公室其他位置上的幾個陌生面孔。

「少來，我可不喜歡吃。」陳西甩了一個不屑的眼神，轉過身看著坐在位置上的小兄弟，「來來，給你們介紹一下。」

「西哥，不用介紹啦，這位肯定就是嫂子啦。」慕彥宇笑呵呵地站起身看著亦思淳。

「喏，這位說話不經大腦的就是慕彥宇了。」陳西拉著亦思淳指了指站起來這個男生，「小宇，這位呢，不是嫂子，亦思淳，你叫淳姐就行啦。」

「哦哦，不好意思，淳姐，我以為是嫂子呢。」慕彥宇撓了撓自己的頭，尷尬地笑了笑。

「慕彥宇，小宇，嗯，沒事兒，經常被誤會，習慣了。」亦思淳大大咧咧地性格，總是不知道分寸地圍在陳西的身邊，早就習慣了被所有人誤會。「喂，陳西，你火速地找個女朋友吧，這樣我才不會老是被誤會。」

「知道啦，知道啦，你那些優質資源不要老是自己藏著掖著，也帶出來讓哥看看，說不定裡面就有一個是你嫂子呢。」陳西從包里掏出香煙遞給亦思淳，「啪」，火苗在眼前閃爍，透過微弱火焰，亦思淳看著慕彥宇，就像看見了自己狠心離開的顏小力，一瞬間恍惚。

「來，老亦同志，這位埋頭遊戲中的是楊元，那邊痴痴擺弄著手機的是李鑫。」

「淳姐好。」楊元和李鑫在陳西介紹完自己的時候，從自己痴迷的遊戲和手機中拔出靈魂，看著亦思淳，揮手示意。

「呀，你這辦公室真是藏龍卧虎啊，各行各業的精英都彙集於此吧。」亦思淳看著眼前這些充滿生機的新生，吞吐著煙霧，突然嘆了一口氣。

「怎麼啦，來這三年了，還沒復原！」陳西拍了拍亦思淳的肩膀，是安慰，也是無奈。

「沒事。走吧，吃飯。」亦思淳輕輕拍了一下陳西放在肩上的手，「說吧，小朋友們，想吃什麼？姐姐請你們。」

「淳姐，那我們就不客氣咯。」慕彥宇笑嘻嘻地收拾著自己桌上的東西，「你想吃什麼，我們就陪你吃。」

「好同學，姐姐喜歡。」亦思淳抬起右手指了指慕彥宇，「走吧，火鍋，我最喜歡這座海邊小城的海鮮火鍋了。以前在內地，想吃新鮮出爐的海鮮太昂貴啦，到了這裡，我可放肆地吃了三年，也許，哪一天我離開了，最捨不得的就是這些了。」說這句話的時候，亦思淳下意識地看了看陳西的眼睛。

「你要離開了？」陳西似乎在她的眼睛裡看到了道別的意思，「回到最初的地方去？」

「不是啦，開玩笑的，我怎麼捨得這裡的食物呢。」

「不是就好。」陳西突然拉住亦思淳的手，轉過頭對著仍然痴迷在遊戲中的楊元和李鑫，「走走走，小夥子們，收拾東西去吃飯啦，下班時間到了。」

「喝一杯？」坐在海邊大排檔外面的椅子上，亦思淳從包里取出一支煙點燃，望著陳西。「幾個小朋友要不要也喝一杯？」

「淳姐，我陪你喝。」慕彥宇看著亦思淳的眼睛，像是看到了曾經的女友，也是喜歡吃飯時喝上一杯的傲嬌小女生。

「陳西，看到沒，還是新來的小朋友懂事。」亦思淳故意推了陳西一下，她知道，每一次只要她喝酒，陳西都不喝，一直陪她喝到最後，在她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把她送回家。

「少來，你那個酒量，哪一次不是兩三瓶啤酒就醉了，真不知三年前的你到底有多能喝，把自己喝廢了。」

「往事不提。」亦思淳突然變得異常冷漠，所有的笑容如曇花一現般消失不見，眼神失去了色彩，望著茫茫大海，獃滯。

「少喝點，我可不想背你回家，你好重的。」陳西知道亦思淳又陷入過去，雖然從未聽她提起過，可他知道，這裡只是她選擇療傷的地方，短暫停留，終會在傷好的時候離開。

「西哥，放心，我不會讓淳姐喝多的，就陪陪她。」慕彥宇還是盯著亦思淳的眼睛。

「好，我們也陪淳姐少喝一點。」楊元和李鑫異口同聲，「很高興認識姐姐。」

「聽到沒，聽到沒，老陳，還是小朋友們懂事。」亦思淳把手中早已燃盡的煙蒂摁進煙灰缸，用力地，煙頭也變得扭曲。

「老亦啊，你還是少喝點，哥哥我可不想背你啊。」陳西笑著給亦思淳的茶杯里倒滿了水。

「西哥，待會兒我背。」慕彥宇自告奮勇，或許是眼前這個女子太像曾經的女朋友了，或許只是出於禮貌。

月光灑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微風把海水的氣味帶到岸邊，環抱著大排檔。這座海邊小城沒有喧鬧的遊客，沒有喧囂的夜市，陳西所在的小城巡邏中隊悠閑地守護著這座城市的寧靜和舒適。

亦思淳來到這裡之前在網上尋覓了很久，她想到一座有大海的城市，又不想再去經受大城市快節奏生活的摧殘，只想要慢悠悠地度過每一天，也許，慢慢地生活著，就會慢慢地忘掉過去，開始全新的自己。

與陳西的相遇是偶然，亦思淳剛到這裡時，正在路上發愁，到處拉著路人詢問。或許是職業習慣，陳西攔住她，幫她找到了住的地方，在海邊的一家農民自建的房屋，這正是亦思淳想要的面朝大海，拉開窗帘就能看見海天一線，推開窗戶就能聞到海水的味道。就這樣，一來二去，兩人混熟了，成了最好的朋友，每每亦思淳坐在海邊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總會給陳西打電話，然後趴在他的背上回到自己的房間，在迷糊中看著陳西離開的背影。

「淳姐，你和西哥，是不是相互都有感覺啊？」當地板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啤酒瓶的時候，慕彥宇舉著酒杯詢問。像是問亦思淳，可他的眼睛卻看向陳西。

「小宇同學問得好。」陳西正想回答時，被亦思淳搶了話，「我和陳西是哥們，他是我大哥，我是他小弟。」

「哦。」慕彥宇沒有再說話，舉著的酒杯放低，碰了一下亦思淳放在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我不相信。」楊元緊接著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亦思淳的酒杯，然後幹掉自己的杯中酒。

「我也不信。」李鑫附和著，同樣端著酒杯，觸碰，喝掉。

「你們這些小孩，怎麼都不相信姐姐說的話呢。」亦思淳端起酒杯，放在唇邊，慢慢地，品嘗著，突然猛地一口，倒進嘴裡，灌進肚裡。「我西老大，你來說說。」

「你們三個小子，這是在灌老亦的酒啊。」陳西一邊說一邊指了指這三個剛來的年輕人，他們身上的朝氣和活力，他們的無所畏懼，他們的口無遮攔，就像當年初遇亦思淳的自己。只是當年的自己沒有勇氣輕易認定自己的心意，以為那時候對亦思淳的關心，只是出於憐憫。

「西哥，你就說實話吧。」慕彥宇給杯中倒滿酒，「淳姐這會兒也喝多了，不會記得你說過什麼。」

「別亂說，你淳姐的酒量，我還沒有見過她真正喝醉的樣子。」說著陳西從包里掏出煙，放在唇間，點燃，遞給亦思淳。

「喏，看見啦，我和西哥是好兄弟，他知道我什麼時候最想抽煙。」說著，亦思淳接過陳西遞來的已經點燃的煙，「酒喝多了的時候，呵呵。」

「嗯，知道啦。」慕彥宇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眼前的亦思淳雖然恍惚間像前女友，可仔細一看並不像，她的身上有一種無法言說的魔力，吸引著自己。不經意間聽陳西說到的關於她的那些，也讓自己好奇。

酒瓶，橫七豎八地躺在地板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煙蒂，扭曲著身體蜷縮在煙灰缸里，想要拚命擺出好看的姿勢，卻讓自己變得更加難看，更加可笑。

楊元和李鑫已經趴在桌上，只有慕彥宇還獃獃地看著亦思淳，亦思淳看著波光粼粼的大海，海面上正上演著燃放的焰火。

「我送這兩個小夥子回去，你把老亦送回家。」陳西站起身，對慕彥宇說道。然後轉過頭去，看見發獃的亦思淳，「喂，老亦，找得到回家的路吧，我讓小宇送你。」

「嗯，好。」亦思淳仍然看著海面，焰火燃盡的時候，陳西已經結賬離開了。

「淳姐，我送你回家。」慕彥宇站起來，走到亦思淳的座位邊，伸手想要攙扶她起身。

「沒事，我並沒有喝多，還很清醒。」在慕彥宇的手就快要碰到手臂時，亦思淳自己站起身，突然轉過頭看著眼前的這個大男孩。「我還不想回家，不想回去望著空洞的天花板發獃。」

「可是......」

「走吧，前面的沙灘上坐坐，我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吹吹海風。」亦思淳突然拉住慕彥宇的手臂，指了指大排檔前方的沙灘。

「嗯，好。」慕彥宇感覺到一股電流從手臂傳到心臟，似曾相識的電流，「就陪姐姐坐一會兒，再回去。」

海風迎面吹來，初夏的風裡夾雜著香甜的氣味，和生機勃勃。慕彥宇和亦思淳並排著坐在沙灘上，看著海浪溫柔地拍打著沙灘，來來，回回，不停歇。皎潔的月光鋪在海面上，在海的盡頭，看見被海水吞噬一半的月亮。

「小宇，你是哪的人？」

「我就是這裡的，本地人。」

「哦，這很好，有最溫暖的港灣，沒有漂泊帶來的不安。」

「淳姐，你呢？」

「呵呵，很遠的地方。」亦思淳說著，抬頭望著西北方的天空，家，在哪裡？她早已沒有了家，沒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

「淳姐，那你來這裡，白天是怎麼打發時間的？」

「你是想問我在幹什麼工作吧？」

「嗯，算是吧，有點好奇。你獨自一人來到陌生的城市，是怎樣生存的。」慕彥宇看著亦思淳的臉，她依然望著天空，能看見的只有她的側面，抬頭仰望的側面。

「旺季的時候去酒吧唱唱歌，端端酒水，把掙的錢存下，在淡季的時候享受這座城市的寧靜。」亦思淳並不憂心生活，她對物質沒有追求，每天一日三餐，每季的衣服兩三套，足夠，父母留給她的錢還在卡上，分文未動。

「真羨慕你。」慕彥宇突然想到了前女友，也是一個簡單的女生，只是對物質的需求太大，衣櫃里堆滿了衣服，每天變著花樣的尋求新的食物，人生的追求似乎只有吃和穿，最後單純地跟願意每天帶她吃大餐買新衣服的中年男子走了。

「沒什麼羨慕的，人生，有得必有失，我現在看似簡單無憂的生活，或許是因為曾經失去了太多東西，上帝彌補而已。」亦思淳想到了父母，想到了過去那一段不願回首的經歷，現在這樣的安定又何嘗不是用過去的傷痛換來的。

「人生，有失也必有得，姐姐以後一定會很好的。」

「也許吧，希望，明天，會好。」

「一定會！」慕彥宇突然抬頭望著天空，留在大學所在城市的前女友，一定也會越來越好吧。在他離開的時候，聽同學說起，那個中年男人離了婚，給前女友買了房，住在了一起。如果那些生活是前女友想要的，那麼，現在的自己只願她能過上她想要的生活，開心快樂。

「小宇，你多大了？」亦思淳突然轉過頭，看著正在仰望蒼穹的慕彥宇，「怎麼說的話這麼深沉。」

「我啊？26歲了。怎麼了，淳姐？」慕彥宇轉過頭看著亦思淳，月光在她的臉上安靜地化了一個柔美的妝容，齊腰長發如瀑布般依偎在她的背上，隨著吹來的海風輕輕舞動。

「比我小五歲呢，想想我26歲的時候在幹嘛，呵呵，都不願去多想。」五年前的自己，亦思淳不願去多想，雖然那時候的一切都依然清晰地刻在腦海中，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年，都讓他們隨著這海風的來來回回淡化，從自己的生命中悄無聲息地流逝。

「那我也想想，31歲的我，會成為什麼樣的人。」慕彥宇想，五年後的自己，應該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一個美滿的家庭，過著大家都那樣過的日子，在這座城市裡。白天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並取得一定的成就，下班回到家抱著孩子，親吻著正在廚房忙碌的妻子，洗去一身的疲憊，晚飯後和妻子一起牽著孩子的手，漫步沙灘。

「31歲，五年後的你，一定會過上幸福的生活。」亦思淳沒有去想五年後的自己會在哪裡，或許此生註定漂泊。

「那，淳姐，你呢？現在的你是當初想要成為的人嗎？」

年輕的時候，總會去想，將來的自己要成為什麼樣的人，會去思索未來的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只是，年輕的時候都不懂，現在已經成為了過去，下一刻就是將來，時間轉瞬即逝，下一刻的自己就是將來的自己。每一刻，都是永遠，都刻在自己人生歲月中的過去。

「我？只想平靜的生活。」亦思淳望著大海，海面上顏小力深情地看著她，沐一雷端著妖嬈地雞尾酒走向她。

「我也只想平靜地生活。」

走在歸家的路上，兩個並排而行的影子在轉角處扭曲，轉過後又回到平行。當走到路的盡頭，亦思淳轉過身看著慕彥宇。

「小宇，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用心過好每一天，認真過好每一刻，將來，你一定會成為你想成為的人，過上你想過的生活。」

「淳姐，你也會一直擁有你想要的平靜生活。」

「小朋友，你還年輕，不懂。現在的一切都是付出很大代價換來的。」

「嗯。不過，我還是希望你的明天越來越好。」

「謝謝。你快回家休息吧，我到了。」說著指了指左前方的農家莊園，「陳西幫我找的房子，在這個院子里，有屬於我的一個角落，讓我棲身。」

「嗯。改天我買上好吃的東西，來拜訪你。」慕彥宇笑嘻嘻地看向亦思淳手指的方向，那裡，就是給她帶來寧靜的地方，「我看著你進了院子再走。」

「好，拜拜。」說著，亦思淳對慕彥宇揮揮手，轉身離去，走向讓自己暫時安靜的空間。

看著亦思淳推開院子的大門，走進去，消失在視線里，慕彥宇轉身離去。走在空曠的街道上，低著頭，看著地上形單影隻的那個移動著的影子。每當夜深人靜孤身一人的時候，總會想到前女友，想到和她的點滴，可今晚，慕彥宇的腦中全是亦思淳，是她的的那些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表情，漫不經心說出的話語，和偶爾的沉默。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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