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二拍」的市井風情04：秋香三笑為何人

唐伯虎點秋香是影視劇的熱門題材

唐伯虎點秋香的故事，可謂說是家喻戶曉，如今已經是影視劇的熱門題材。

《喻世明言》卷二十六中的「唐解元一笑姻緣」，對這個故事繪聲繪影，詳盡描述了蘇州的風流才子唐伯虎，如何看中了無錫華學士的丫環秋香。為了抱得美人歸，他不惜賣身為奴，進入華府，受到了主人的學識，華學士便將秋香賜於其為妻。

不僅在小說中如此，馮夢龍主編的《情史類略》卷五中的「唐寅」條，《古今譚概》卷十一的「傭」條中，都引述了這段故事，並註明事出《涇林雜記》。

唐伯虎點秋香的故事流傳日廣，又有了《喻世明言》的推波助瀾，這個故事越來越為人所知，以後便演成了洋洋洒洒的小說《三笑奇緣》了。

一代名士，風流洒脫，裝扮成奴僕娶婢的事情，其實並不足為奇，清代著名學者趙翼對此是深信不疑，在他的《廿二史札記》卷三十四「明中葉才士傲誕之習」一條中說道「唐寅慕華虹山學士家婢，詭身為仆，得娶之。後事露，學士反具奩資，締為姻好。」同時，他還註明此事來源於《朝野異聞錄》。趙翼讀書其多，見識廣博，所說皆有根有據，所以唐伯虎點秋香的故事信之者日益增多。

唐寅像

但是，凡事就怕認真，有時真相併不是那麼令人接受的。

禇人獲《堅瓠集》中的「唐六如」條，俞越《茶香宣從鈔》的「秋香」條，蔣瑞藻《小說考證》卷三「三笑奇緣」條，都引用《桐下聽然》的記載說：華鴻山學士泊船吳門，看到領船有一人，獨設酒一壼，脫帽狂飲，對人大罵。華學士認為這是一個名士，上前一問，原來是唐伯虎。他不由得大喜，兩人相對痛飲。在談笑之際，華家小姬隔簾窺之而笑。唐伯虎為之作《嬌女篇》贈給鴻山。於是後人就有了「傭書獲配秋香之誣」的說法。唐伯虎不過僅僅作了一首詩而已，此外的就純屬他人的虛構了。這一說法從根本上否定了「唐伯虎點秋香」的說法，實在有點大煞風景。

唐寅書法

還有一種說法，是說「點秋香」的確實有其事，但主角卻不是唐伯虎。王行甫《耳談》載，吳人陳玄超，年少風流，倜儻不羈，在蘇州虎丘見到宦家婢女秋香，面容皎好，令他過目不忘。於是他便賣身為奴，得娶秋香。此時府上有貴賓，主人便叫他出來迎客。陳玄超便和那人攀談了起來，談到了自己真正的岳父其實是「柄國尊顯」的尚書白某。主人大驚，連忙贈以百金。在大庭廣眾之下，以自己的岳父的權勢來壓人，可見這位陳才子的品格大有問題。

而清初的大詩人王漁洋則說，此事的主角不是唐伯虎，但也不是陳玄超，而是山陰華之任。其時，華之任年十七，與客登虎丘，見上海宦家美婢秋香，不由得心生愛慕。於是改名葉昂，賣身家美，最終抱得美人歸。後來華之任在洞庭遇到了異人，學得法術，人稱吉道人。此事見於王漁洋所編的《古夫於亭雜錄》。到這裡真是越傳越玄了。

清人黃蛟起在《西神從話》中說道，唐伯虎點秋香，純屬好事者的偽托。他認為此事的主角是無錫的俞見安所為。他是名俞寬之子，在舟中見到蘇州某富家的婢女美娘，心生愛慕，心悅之，賣身為奴，得娶美娘。時蘇郡太守是俞寬的同年，見安以年家子身份請見太守，要求為富家罷免糧役。黃鮫起還強調說，此事是他親自從俞見安的從孫俞祖源處聽來的。他是這樣的言之鑿鑿，令人無法不信。

從這些例子可以看出來，明代晚期的讀書人的心態，真有一種「是真名士自風流」的洒脫。為了追求某富家的婢女，不惜賣身為仆，最終抱得美人歸，這並非個案，而是很普遍的事情，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的記載了。

點「秋香」之人，比比皆是，對普通的廣大讀者來說，這個人究竟是誰，並不重要，陳玄超也好，俞見安也罷，都無關緊要。

當然，為了增強故事的傳奇性，這個主角當然得要是一位大家熟悉的名士。唐伯虎既然有「江南第一風流才子」的稱號，「家無儋石，客常滿座；風采風流，照曜江表」，這樣的一位的理想的人物來做小說的主人公，豈不是恰如其分？

唐寅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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