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記住自己什麼都沒有時的感覺

天下 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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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最「恐慌」的一年

春夏得知自己要出演許鞍華的電影《明月幾時有》，是在一個睡眼惺忪的早上。聽筒那邊傳來的消息，立刻驅走了她的睡意。放下電話，她用被子捂著頭，先是尖叫，隨後直接在床上蹦了起來。

「就覺得真好，一定還是有事情讓你可以原地跳起來。」

這大概是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裡，春夏最記憶猶新的瞬間。

黑色高領針織衫和長褲

均為Louis Vuitton

對這名24歲的女演員而言，時間似乎不是一條連續的、前行的線，而是無數個零散的、跳躍的碎片，附著毛茸茸的觸感，在記憶空間里此起彼伏地躍動著。她承認自己對時間節點並不敏感，也對所謂「具體的時間」有所懷疑：「你真覺得生活的階段性是由具體時間限定的嗎？就好像2017年過了半年，你寫日期還是想寫2016年。你腦子裡的鐘錶並沒有跟著現實生活中的鐘錶去轉動。」

2017年春節前，春夏在一篇筆記里用「出生以來最恐慌的一年」描繪自己的2016年。她寫道：「從來沒在一個時間段里遇到這麼多人、生出這麼多事」。總結起來，「是洪水猛獸，卻也是良師益友」。

藏藍色皮連身裙

Louis Vuitton

轉折的瞬間發生在2016年4月3日晚，這個第一次演電影的女孩獲得了香港金像獎的提名，最終拿下最佳女主角。接過獎盃，春夏表現得似乎很平靜。她在台上逐一感謝了電影《踏血尋梅》的幾乎每一位主創——從主演、導演，到錄音、剪輯、美術指導。頒獎禮結束，在後台接受採訪，她有些遺憾地表示，忘了感謝頒獎給自己的「劉青雲先生」。

春夏人生軌跡的轉向在看似不經意間。結束了在上海的打工生涯，春夏待在家鄉昆明，在豆瓣上認識了一個編劇姐姐。這個只是看了「很模糊的三十萬像素自拍」的陌生人，鼓勵春夏去做演員。「要不要來北京？」

「她告訴了我一種可能，那個階段我沒有更想做的事，何不嘗試一下？而且我需要一份工作，我去試試看自己能不能行。」

黑色高領針織衫和長褲

均為Louis Vuitton

然而當被問到對方如何發現自己的潛力之時，春夏愣住了，大眼睛眨了兩下：「這個問題我沒有問過她，我覺得人和人之間就是會有莫名的欣賞和緣分。」

最初闖蕩北京的經歷並不順遂。半年沒什麼戲拍，她幫人拍平面、發傳單、做禮儀。她自認「長得不是特別漂亮，個子也不高」，因而能找到的都是「沒那麼多錢的活兒」。突然有戲找上來，九個月拍了四部，但是回昆明過了一個春節，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在面中《踏血尋梅》里王佳梅一角之前，春夏已經有七個月沒有戲演，每次面試都收到相似的回復：回家等消息吧。

黑色雙排扣長大衣

Saint Laurent

by Anthony Vaccarello

雖然說不上這段屢次努力又屢次受挫的經歷究竟發生在三年還是四年前，春夏卻常常提醒自己記住當時的感覺。「記住當別人什麼都不給你時的感覺。因為我是一個很敏感的人，我常常能感覺到，在工作中別人隨時都會拿走你的所有，每個工作人員都可以從你這拿走他本來可以給你的東西，那你就會害怕，你就要努力。」

白色寬袖長襯衫 Burberry

蕾絲連體內衣 La Perla

命運和我非親非故

「敏感」往往是春夏給人的第一印象。對演員來說，敏感意味著超乎常人的情感感知與表達能力。然而在成為演員之前，敏感對於一個自認貧乏的少女來說，似乎是雪上加霜的災難。「你要比別人承受更多的情緒壓力，你顯得很脆弱，顯得無能，顯得你這個人好矯情，你事兒好多。」

也許正是性格中的敏感和過往經歷中敏感帶來的挫敗感，讓這個在人們眼中少年成名、一舉躍上巔峰的年輕演員，始終抱有一種誠惶誠恐的自省。

黑色高領針織衫和長褲

均為Louis Vuitton

她去網路綜藝節目《奇葩說》擔任「女神」，「議長」何炅問她有沒有注意到現場觀眾的反應。「沒反應，真的沒反應，」回想起來，春夏搖搖頭，「你永遠要知道，你去到一個地方，你就是一無所有、一窮二白的，你要通過你的努力去爭取到別人。我覺得這是工作中很重要的一個心態，我今天走進一個現場，沒有人會因為你是誰而怎麼樣，因為大家都是同行業的工作者，別人憑什麼莫名地對你好？」

她並不相信命運的眷顧。「命運憑什麼一直眷顧我？我跟它非親非故的。往往你在生活中最想通過努力得到的東西，最終會發現努力沒用。恰恰有一件事，你已經恰如其分，你配得上它，你才可能擁有它。」

黑色百褶皮背心

Givenchy by Riccardo Tisci

黑色長褲 Louis Vuitton

她也同樣迴避承認自己作為演員的天分：「天分是一個模糊的東西，大家說你有你就有，大家說你沒有，你也沒有臉站出來說你有。它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你不能哀求它一直陪伴你，即便你今天有了，可能你明天就失去了。」

雖然並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悲觀主義者，但是春夏承認，自己常常會被悲觀搶先佔領。演戲時，這種情緒似乎來得更為洶湧。在即將上映的武俠片《刀背藏身》中，她的角色叫青青，一個跟她「一模一樣的普通女孩子」。

為了體驗角色，演員被集合在北京郊區，站樁、學功夫，早上四點天不亮就開始練，一練就是一整天。枯燥的過程最初讓春夏焦躁，進而是憤怒——不是對別人，是對自己。「憤怒往往是因為無能，這件事情，我就是做不到，這樣的生氣毫無意義，但沒有辦法，我就是每天在生這種氣。」

黑色高領針織衫和長褲

均為Louis Vuitton

好不容易在周而復始的規律生活中找回內心的節奏，習練八卦掌又幾乎把她擊潰。那天練到下午4點多，有個動作春夏就是做不到位。她跑到洗手間哭了兩分鐘，很想放棄，但她不停地告訴自己：「這是我的選擇，我要做完它，為了成為我想成為的人，這是必須要做的事。」

從洗手間出去，導演坐到春夏身旁，告訴她：「春夏，你是很有天賦的。」春夏覺得這是對她最大的安慰和鼓勵。

白色斜肩蕾絲連身裙

Burberry

「有的時候，你的工作、你的人生會走到了一個你自己也不清楚的狀態。就是說，房子蓋不下去了，這個樓就要爛尾了。突然有人過來說，這幢房子不錯，我想把自己的家放在這。或者指著外面的風景說，我覺得這邊風景好，要是有個落地窗就好了。那一秒鐘，你就會覺得有蓋下去的動力了，至少是有人欣賞的，我覺得那個感覺對我很重要。」

「如果這時候沒得到肯定怎麼辦？」

「我就安守本分地蓋一個爛尾樓。我不奢求每個人都喜歡我。但如果你喜歡我，更好。」

攝影黎曉亮／造型高雅／策劃董江威

採訪、撰文水母／編輯陳晞

化妝穆建明／髮型陳鋒

編輯助理 Yino ／攝影助理呂忠飛、姜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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