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顛覆者到同行者，互聯網金融公司的「主流」蛻變史

從「非主流」到「主流」的轉變需要多久？Zopa 和 SoFi 告訴了我們答案，一個用了五年，一個不到一年。

Zopa 成立於2005年英國，被視作 P2P 貸款鼻祖。它在2011年時宣稱，「摒棄銀行，每個人都可以有更好的交易。」五年後，它卻向英國金融行為市場監管局（FCA）和審慎監管局（PRA）遞交了銀行牌照的申請，並表示未來將成為一家零售銀行。上月，在申請一年後，Zopa 終於獲得了 FCA 關於創新金融個人儲蓄賬戶（IFISA）的完全授權，可以面向社會吸收存款。

SoFi 是美國網貸新貴，2011年以校園貸起家，拓展到房屋貸款、汽車貸款、消費貸款等領域。CEO Mike Cagney 去年來到中國時曾說，除了刷卡和存錢，他們幾乎能夠滿足用戶所有的金融需求，已經搶了許多銀行客戶。

話語還言猶在耳，今年6月 SoFi 已正式提交了美國行業銀行專項牌照申請，想為客戶提供 NOW 賬戶（活期存款支票賬戶）和信用卡產品。據介紹，不同於傳統銀行，SoFi 銀行無物理網點，完全依託互聯網開展業務。

為什麼短短几年，SoFi、Zopa 就背棄了自己曾經的選擇了？

此一時，彼一時。隨著金融和科技的交織發展，業界對於「Fintech」、「P2P」的認知也發生了變化。雷鋒網發現，早些時候，很多國內涉及互聯網金融的科技公司常把「顛覆傳統金融」掛在嘴邊，而現在，行業更多呈現出一種競合的態勢。一些公司將自己定位於「服務傳統金融機構的科技公司」，典型的如螞蟻金服、京東金融；也有些公司聲稱轉型 Fintech，已經/準備輸出技術，尋求與傳統金融機構的合作。

Zopa CEO Giles Andrews 在2015年與 Metro 銀行達成合作時說過一句話，「這意味著我們在將自己的業務打造成主流服務。」歷史悠久的金融行業自有一套內在邏輯，隨著行業的成熟，互金公司適時作出相應的戰略調整也是理所當然。

而歸根到底，銀行牌照的背後牽連著兩家公司實在的利益。獲得銀行牌照意味著可以合理吸儲，為客戶提供存取款業務，賺取存貸利差，也有助於網貸平台資金端的擴展。例如，SoFi 銀行的目標用戶就定位在SoFi 現存、潛在的客戶。SoFi 表示，成為銀行後或許能為客戶提供支票、儲蓄、信用卡等服務，從而拓展貸款業務。

在這個過程中，兩國的監管態度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影響因素。作為公認的 Fintech 中心之一，英國在金融科技的監管建設走在世界前列。2013年初，英國金融服務管理局分拆為金融行為監管局（FCA）和審慎監管局（PRA），FCA 的監管範疇中包括對 Fintech 的監管。2014年10月，FCA 設立了創新項目（Project Innovate)，並增設創新中心（Innovation Hub），還首次提出了監管沙盒項目。針對於網貸領域，英國政府在去年允許符合要求的 P2P 平台引入 ISA 投資組合。足以可見英國政府對於金融科技的包容和開放。Zopa 信心滿滿表示，他們信賴鼓勵創新的英國監管環境。

至於美國，各州有著不同政策和監管要求，這無疑增加了互金公司的運營成本。在今年朗迪紐約金融科技峰會上，美國貨幣監理署審計長（OCC）Thomas J. Curry 發言提到，OCC 即將為金融科技企業發放全國性銀行牌照。

不過如同當年我國發放民營牌照時的情景，雖然美國的互金機構皆認為這是一個好政策，但這些行業巨頭們都不怎麼願意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同樣在朗迪紐約金融科技峰會上，LendingClub、Prosper CEO 就鮮明表達了此觀點，他們認為為時尚早，更希望前方有個探路者。

除了申請牌照外，與銀行達成合作也是轉向「主流」的方式。而不同於中國，美國的科技巨頭們在金融領域建樹不大，究其根本是因為美國的金融市場更加完善。在 Fintech 領域，更活躍的會是中小型 Fintech 公司。但它們也並未與銀行展開太多深入合作，建立聯繫的方式更多是銀行投資 Fintech 公司。港科大張曉泉教授告訴雷鋒網，原因大概有兩點。

• 一是美國創業、融資環境讓小科技公司更容易生存和成長，所以小公司用技術做的金融創新最終能夠被金融業使用。例如金融大數據工具 Kensho 被高盛採用，可以為客戶投資提供諮詢、資料收集服務；實時社交媒體數據公司 Dataminr 能幫助商業機構和政府用戶從社交媒體中提取他們想要的信息。

• 另外一個原因是監管對科技公司的支持。若想進行金融創新，內部開展會相對更容易。如之前的 PayPal，現在的 ApplePay。

中國互金公司的主流之路

追溯中國科技公司與金融機構的合作歷史能到十多年前，騰訊於2004年就與工行展開過電商領域戰略合作。而近期 BATJ 牽手四大行的消息一時又將這個話題推上風口浪尖。

前文已提，早年互金從業者愛說「顛覆」，而現在會說「競合」、「優勢互補」等。其中也不難窺見互金公司從「非主流」到「主流」轉變。總的來說，中國互金公司轉舵主要有三條路徑。

與傳統金融機構開展合作

第一就是與傳統金融機構展開深度合作。雷鋒網在日前《工農中建：不想做「恐龍」的銀行才是好銀行》文中指出，科技公司與金融機構的合作邏輯並不難理解。科技公司長於技術、數據、場景、客群，在初期的監管紅利已過，監管政策收緊的現在，與金融機構合作消化自身能力不啻為一種良好的選擇。對於金融機構也是如此，隨著客戶需求的發展，銀行營收的放緩，面臨著增長方式轉型的挑戰。而科技無疑能提高企業效率，創造無數可能。

第二是申請銀行牌照，成為銀行。2015年，我國首批民營銀行牌照下發，騰訊、阿里分別成立了微眾銀行、網上銀行。2016年，百度與中信銀行擬設立的百信銀行獲得正式批覆。這裡指出一點，百信銀行是直銷銀行，而微眾、網商銀行獲得的是民營銀行牌照。

據雷鋒網了解，民營銀行牌照的標準頗為嚴格。對於硬指標、軟實力皆有詳細規定，例如：

• 根據銀監會2015年6月發布的《關於促進民營銀行發展的指導意見》要求，投資入股銀行業金融機構的民營企業最近3個會計年度連續盈利，年終分配後凈資產達到總資產30%以上，權益性投資餘額不超過凈資產50%等條件；

• 此外該指導意見還提到，民營銀行股東要求對參股股東的關聯交易有嚴格的管理，要求擬投資民營銀行的資本所有者，關聯企業和股權關係簡潔透明，沒有關聯交易的組織構造和不良記錄。

• 在2015年8月發布的《市場准入實施細則》中規定，民營銀行註冊資本最低為20億元；民營銀行發起人單一股東及關聯股東的持股比例不高於30%；東部發達地區原則上要求主發起人凈資產不低於100億元，實際控制人凈資產不低於50億元，西部地區可適當放寬。

而相較於門檻準則較明確的民營銀行，直銷銀行目前的設立條件還未正式確定。今年6月，風波不斷的樂視金融表示了對於申辦民營銀行或者直銷銀行的興趣，但業內人士並不太看好。

有意思的是，在民營銀行申辦問題上，似乎出現了「圍城」境遇——外面的人想進來，裡面的人並不十分熱衷。與國外網貸巨頭心態相同，時任阿里小微金融服務集團副總裁俞勝法也說過，寧可錯過頭班車，也要堅持純網路銀行模式。

對於科技巨頭來說，一方面，銀行牌照可以帶來合法化的好處，提高公信力。在理想的情況下，可以公開吸收存款，資金來源擴大。但後來也證明還是理想，微眾銀行、網商銀行不具備直接吸收零售用戶吸收現金存款業務資質。

但另一方面，監管更像是緊箍咒，會受到更嚴格的監管。

「單從業務模式來講，微眾不必然需要銀行牌照。」在2015年微眾銀行開業不久後，董事長顧敏接受媒體採訪時坦率直言。他認為，之所以需要銀行牌照，一是因為有公信力保障，二是從長期來看，在金融數據安全和產品設計等方面，銀行牌照也能夠提供更大的空間。

第三是入股銀行。銀行開闢互金業務或者投資互金公司並不少見，但是互金公司入股銀行還是比較新鮮。6月初陽泉銀行通過官微宣布了「微貸網入股陽泉市商業銀行」消息，微貸網認購了1.4億股股份，每股作價2元，持股比例為9.76%，並列成為該行第一大股東。據了解，雙方已經完成股權交割，款項也打到指定賬戶，但是銀監會採用前置審批制度，因此最後能否通過還是未知數。

其實這並非頭一遭。今年初，監管已經同意團貸網關聯公司參股延邊農商行，認購後持股比例達7.92%。

有業內人士表示，不少互金公司都對入股中小城商行、農商行感興趣。互金公司想藉此獲得更穩定的優質資產端資源。對此，蘇寧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薛洪言有不同意見。他認為，考慮到 P2P 的行業屬性，監管對 P2P 股東與其所持股商業銀行之間的關聯交易限定會尤為嚴格，因此，寄希望於通過持股或控股商業銀行來變相為P2P輸送項目的做法並不現實。

總而言之，互金公司入股銀行最大的障礙就是合規問題。除了關聯交易紅線外，還有互金公司本身的合規和准入問題。目前在全國開展的互聯網金融風險專項整治尚未結束，多數平台還未完成備案。

科技是理性的力量，而金融更具人性。在 Fintech 洶湧的時代，雙方都在求變。在傳統金融機構加註技術相關籌碼的同時，Fintech 公司也從野蠻的「衝撞者」「顛覆者」轉變為更加適應遊戲規則的「同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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