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書肆周智海

最新 07-05

本文獲「珠還華夏繪句昇平」徵文一等獎

旺角書肆

周智海

初次與香港覿面，那還是2011年。盛夏的時節，我們自羅湖入關，與大陸各地湧入香港的遊客，以及辦事之後返回本埠的港人一道，在關口排起長長的隊伍，緩緩前行。長隊彎曲迴環，見其首不可見其尾。

通過關口，撲面而來的是不一樣海風，生活，以及——另一種文化。

到香港必定是要到最繁華、熱鬧的街衢去看的，而旺角西洋菜街就是這樣一個所在，這裡是港人固有的生活鬧市。現在，每天從深圳過關，來港旅遊的大陸人，也一樣如東江水汩汩不絕地流淌在旺角街頭與商鋪。當然，來自世界各地的各種膚色的人也穿行其中，在這裡，彩色的霓虹燈和各種招牌從建築的側面伸出來，延伸到街道的上方，就像握住了手一樣，幾乎遮擋住天空。

站在擁擠的街頭，看看頭頂參差的招牌，再環顧想盡一切辦法進行宣傳的活動廣告，以及停在街上隨時準備啟動的應急指揮車，你會知道，這是一個多麼小，又怎樣多元，旺盛的——香港。

然而，在這旺角熙熙攘攘的人群的頭頂，在化妝品、電子產品、服飾店、金店、各式各樣的休閑中心的光怪陸離密密匝匝的招牌縫隙之中，——我竟然瞥見了那些靜默著俯瞰鬧市人群的書肆的招牌：藍底白字的「尚書房」書屋、白底綠字的「田園書屋」。這讓我很意外，香港的書店、文化，原來這麼不衰且興盛。

繞開那些喧囂的店鋪，商家，順著招牌指示，進入到一個樓道，樓梯狹窄僅容一人而過，拾級而上，不知幾層，書香引著我站到了「田園書屋」門前，屋內安謐清凈，四壁皆書，滿屋讀者，完全有別於樓下的情境。四顧「田園書屋」，兩三間小房子連綴而成，面積甚小，格局逼仄，分明就是一處民居。站在書屋裡，似乎很熟識，對，有點像我們大同圖書批發市場的那些小商鋪，但店員、顧客交流時說的的粵語，提醒你這裡是香港。在這大約三四十平方的房子里，空間的利用已到極限，因此書屋十分狹窄，過道不能久留，稍作停歇，就會影響別人通過。

但我欣喜於這裡的那些印刷精美，裝幀考究的古籍，還有平價但絕不平庸的正版圖書。於是，在書店裡慢慢瀏覽，尋找，這裡的書，大多是繁體字的，有的還是豎排本，也有一部分是簡體字印刷的，一些大陸出版的書籍陳列其中。一屋子的人都在默默選書，店員也在書架前無聲地忙碌，有時我都分不清誰是顧客。店員會善解人意地幫選好書的讀者把書拿到收銀台。收銀台里，店老闆笑容可掬，輕聲細語，非常細心地提醒顧客可以用折扣書券抵頂書價，或者告知顧客折後書價。而我帶的港幣不夠，他還幫我換了一百元人民幣。在找到了一直想要的香港太平書局的全本《金瓶梅詞話》影印本之後，我付款離開。店員將書籍裝入白底綠字的塑膠袋，上面印著「田園書屋」的店標，素潔而有活力，簡明又低調。後來，我托去香港的朋友又幫我買到了馮唐的小說《不二》，至今大陸也未發行。其實，這就是在香港買書的樂趣，能自由地買到國內實體書店和網上書店都買不到的好書。

那天在旺角書肆的那一點時光，至今讓我常常想起。寸土寸金的香港，旺角房價只會越來越高。我希望，這些退居樓上的書店能堅守下去，等著我再去和他們促膝相對。只是，我擔心，再去旺角，不知田園書屋還在不在，我會不會從那些書店樓梯口擦身而過而找不到，錯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