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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行軍第四天:上帝啊!請您寬恕這些可憐的靈魂

軍官團系國內軍事歷史名家、青年學者集群,以普及中國近代史知識為己任。

本文摘自列斯特?坦尼:《活著回家 : 巴丹死亡行軍親歷記》,重慶出版社,2016年10月。

(接上一篇「美國人眼中日本鬼子最殘暴的行為,竟然不是發生在中國!」)

第四天,我幸運地碰到了兩個坦克部隊的老夥計,沃爾特·奇戈伊和鮑勃·布隆格。奇戈伊是典型的義大利南部人的後裔,他有6英尺高,一頭烏黑的捲髮,鬍子很濃,看起來總是需要好好刮一下。他英武帥氣,一張長臉,讓人覺得「挺壞」。他的深棕色眼睛有些瞘,總好像沒有睡醒,眼珠子轉動靈活,一會兒左,一會兒右,讓人覺得他是個精明人。他說話口氣柔和,即使在生氣的時候也不大喊大叫。從投降那天起,他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布隆格是典型的義大利北方人的後裔。他有一頭金髮,明亮的藍色眼睛,身體很結實,嗓門大得像教堂里的鐘,好幾里外都能聽到。在聚會上,他是一個開心果,特別會講笑話,大家都很喜歡他,總有很多人聚在他周圍。他身高不到6英尺,但是像一頭強壯的大灰熊,胳膊粗壯,胸肌發達,力大無窮。奇戈伊和布隆格是B連的「寶貝」,在全營也是名聲顯赫,眾所周知他們是「肉團兄弟」。

我和他倆走在一起的時候,一個日本軍官騎馬從我身邊經過。他揮動著武士刀,好像隨時準備把俘虜的頭顱斬下。我正好走到了隊列的外面,他順手給了我一刀。刀鋒離我的頭部和頸部數英寸,我趕忙避開,刀尖還是將我的左肩劃開一道大口子。刀口很深,我大量失血,亟須縫合。如果我還想活命的話,就得繼續行軍。

日本「悉心照料」下的美軍俘虜

等那個日本軍官遠去之後,布隆格和奇戈伊從人群中給我找來了一個醫護兵。為了幫我縫合傷口,醫護兵把身上所有的線都用完了。在此之後的兩英里路,兩個好朋友一直扶著我走。他們不讓我掉隊,因為大家都知道,掉隊就別想活。

奇戈伊和布隆格救了我的命,我一直希望有機會報答他們。軍方的記錄顯示,他們在被俘期間先後罹難。布隆格因痢疾在1942年7月31日,死於甲萬那端戰俘營。奇戈伊因同樣的疾病,在1942年11月3日,死於台灣的戰俘營。我回國後,見到他們的家人。他們的父母問起他們的兒子在軍隊里表現怎麼樣,是怎麼死的。我很難回答。跟他們的父母充滿感情的會面,在我的腦海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跡,我永遠無法忘記。

我們每天像殭屍一樣長途跋涉。我們從早上6:30,走到晚上8點,有的時候甚至要到9點。我們被命令一刻不停地行走,只有兩種情況可以獲得幾分鐘的休息:日本看守換班或者日軍強迫我們觀看他們施暴。日本看守換班很勤,每隔三四英里他們就換班一次。看守總是新面孔,對我們來說不是什麼好事,我們不知道這幫剛換上來的傢伙脾性如何,他們想要我們做哪些事情,不想要我們做哪些事情,我們總是小心翼翼。這幫新換上來的傢伙總是想給他們的戰友,特別是他們的軍官留下「好印象」,總要抓住機會,懲罰戰俘。這幫傢伙養精蓄銳,體力充沛,走路要比我們快多了。因此我們害怕換班,換班之後就要加倍小心,千萬不能走到隊伍外面。

由於路況糟糕,身體疲乏,缺少食物和飲水,加上戰敗者的心態,我們每小時只能走1英里,最多兩英里。日本看守不斷地呵斥我們,抽打我們,我們慢得像蝸牛在路上爬。我在想,我們要到哪裡?如果他們要我們死,把我們在路邊就地槍決和押送到一個地方處死,有什麼不同?如果他們告訴我們目的地在哪裡,會讓我們感覺輕鬆一些。如果日本人告訴我們只要走完70英里,我們就可以到戰俘營,就可以休息了,或者為他們工作。這樣要比漫無目的地走著,好得多。

我們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渴得快要失去意識。如果再不給我們水喝,我們很快就會脫水而死。就在這時,日本人告訴我們,他們計劃在我們到達巴朗牙城區之後讓我們吃飯。巴朗牙離我們被俘的地方大約35英里。在正常條件下,一支休息充分、訓練有素、給養充足的軍隊只要19小時就可走完這段距離。可是我們這些戰俘根本不具備行軍的條件,我們疲憊不堪,體力透支,需要長時間的休息,需要接受治療。火辣辣的太陽一直懸在我們的頭頂,似乎要榨乾我們剩餘的精力。

我們用了4天時間,總算進入了巴朗牙城區。菲律賓平民們站在道路的兩旁,扔給我們各種各樣的食物:米糕、動物油脂的甜蛋糕、小塊的炸雞、小段的甘蔗。甘蔗比其他食物要好,撕開表皮之後,咀嚼果肉,我們會獲得必要的水分和糖分,既解渴,又增加了營養。菲律賓平民雪中送炭,讓我們的士氣為之一振。

突然,槍聲響了,菲律賓平民們四散逃命,日本看守向他們射擊,不允許他們給我們吃的。兩個菲律賓平民跑進了田野,想鑽進一個下水管道。三個日本兵舉槍向他們瞄準,先後開火。這三個傢伙的槍法不是很好,他們開了好幾槍,才把這兩個菲律賓男子打倒。見他們倒下來,這三個傢伙立即跑過去,呵斥他們,並瘋狂地踢他們,先是踢背部,後來踢頭部,隨後又向他們倒卧的身體連開數槍。

日本兵命令我們停下來觀看,這一場景令我渾身發抖,我直想嘔吐,不過胃裡沒有東西,吐不出來。我眼睜睜地看著日本兵肆意地殺戮。我想儘快把這些醜惡和兇殘的場景,從腦中抹去。我不知道我還要目睹多少次這樣的暴行。就在我準備閉上眼睛的時候,日本人又殺死了更多手無寸鐵的菲律賓老百姓。

死亡行軍路上的美軍戰俘

在日軍的槍聲和呵斥聲中,菲律賓平民逃散無蹤。很多菲律賓戰俘趁亂跑出隊列,混入平民之中。他們的目標是藏入民間,換掉衣服,化裝成老百姓。剛好夜幕降臨,很多菲律賓戰俘如願以償。

我們繼續向市區中心走去。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我們被趕進一間大倉庫。這間倉庫大約有75英尺寬,160英尺長,原來是用來儲存玉米、大米和蔗糖以及其他農產品的。擠不進去的人,就睡在倉庫外面的開闊地上。我在倉庫的最裡面找了一個位置。當倉庫人滿為患的時候,日本看守又生生地把兩百名美國戰俘塞了進來。倉庫實在太擠,以致我們只能一個挨一個地平躺在地上。有人想小便,只能尿在身上,第二天太陽會把他的衣褲晒乾。如果誰想大便,就要跑到倉庫的角落裡解決。那天晚上,倉庫的地面上滿是痢疾患者的糞便,這讓很多人又感染了這種致命的疾病。

屎尿散發的惡臭,垂死之人的叫喊聲,病入膏肓之人的抱怨聲、呻吟聲不絕於耳,簡直要讓我發瘋。我把衣角塞進耳朵,減輕了一些噪音。倉庫里的空氣污濁不堪,痢疾患者的糞便,殘留在衣褲上的小便在倉庫里發酵。這種令人窒息的混合惡臭,影響人的正常生理機能。日本兵忍受不了,把門鎖上出去了,在外面監視我們。

數小時後,我漸漸地適應了這種嘈雜的聲音和令人作嘔的臭味。我把自己的思緒從這場噩夢中轉移開,我又想到了勞拉。她會意識到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嗎?獲悉了巴丹半島失守、全軍投降的消息之後,她會怎樣想?她會認為我是一個懦夫嗎?她仍然愛著我么?她會像我思念她那樣思念我么?我提出了一連串的疑問,幻想自己又和勞拉待在一起了。這場噩夢什麼時候才到頭啊?午夜時分,我搖了搖頭,拋開紛繁的思緒,面對現實。

次日早晨,看守把倉庫門打開,我頭暈目眩地蹣跚著走出來。我像受驚的動物一般想儘快地逃離這個瀰漫著死亡氣息的黑暗之地。

至少有25個人沒有活著走出倉庫,日本人命令戰俘把他們的屍體抬到倉庫後面的田地里扔掉。我再度感到震驚。我所能做的,是為這些兄弟祈禱,我流著淚自言自語:「上帝啊!請您寬恕這些可憐的靈魂。」我不願意看到他們暴屍荒野,但是日本兵不同意我們把這些可憐的兄弟埋葬。

我們看到倉庫的院子裡面,搖晃著一隊看守。幾分鐘之後,我們被趕到院子里。出乎我意料的是,院子中間放著3個廚房用的大桶,桶里盛滿了米飯。沒有餐具的戰俘得到了一個直徑3英寸的飯糰,有餐具的戰俘得到了一大鏟子米飯,量應該比飯糰多一些。在倉庫外面的開闊地上,有一隊日本看守在供應熱茶。沒有水壺或杯子的戰俘可以借朋友的容器來獲得他的定量,這些液體對我們來說,太珍貴了。

在餓了四天之後,我們第一次獲得了食物,儘管食物的數量很少。日本看守提醒我們,我們是多麼的幸運,因為他們給我們供應了如此多的食物和茶水。我們剛領完自己的定量,日本人就把我們趕上離開巴朗牙的大路。日本看守不停地嘲笑我們,他們咧開嘴大笑,頻頻點頭,他們很滿足,因為從我們身上獲得了足夠的優越感。我們排好隊向北進發,行軍繼續,但是終點在哪,我們仍然不知道。

很多個夜晚,日本兵讓我們的隊伍停下來,命令我們露宿在堅硬、骯髒、冰冷的石頭路上,公路上丟滿了戰俘的個人物品。很多戰俘就地排便。在巴朗牙領教了倉庫之夜的痛苦後,我寧願睡在外面。不過看守似乎不想讓我獲得片刻安寧,他們時不時地在我的耳邊咆哮,甚至會踢我,用刺刀戳我。儘管如此,我還是願意睡在空氣流通的地方。

巴丹死亡行軍的前四天,我們不僅要忍受看守們的虐待,還得承受巨大的精神壓力。持續的精神緊張,讓我心力交瘁。缺少食物和飲水加重了這種精神壓力。我有一種強烈的孤獨感,寂寞帶來的痛苦讓我夜不能寐。我記得十歲的時候,去參加夏令營。離家的第一個夜晚,我在哭泣中入睡,因為我感到孤單,我沒有在家的安全感。很多年過去了,我已長大,身處離家1萬英里的異國他鄉,兒時的孤獨感捲土重來。在巴丹死亡行軍漫長的路途上,持續的孤獨讓我自然地想起了那些和勞拉在一起的快樂日子。四天宛如隔世,我不斷地對自己說:「這只是一個噩夢,不是真的。」當我情緒低落的時候,我就想像勞拉在我的身邊安慰我,告訴我一切事情都會好起來的。我的家人也給我希望,我的戰友們彼此照顧,我所愛的人給我溫暖和我需要的理解。

一路上,謠言紛起,不過很好。這些謠言在我們嘴裡傳來傳去,給我們生的希望。要到巴朗牙的時候,有人說:「等我們到了,日本人就會用船把我們送到馬尼拉,與日本戰俘進行交換。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還有人說:「等我們到了下一個集鎮,日本人就會給我們吃的。」儘管事實往往與這些謠言相反,在巴丹死亡行軍的12天里,我們還是願意生活在這些美好的謠言當中。

編輯:張玲瑜 (南京師範大學社會發展學院16級中國近現代史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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