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明代的「加壓包紮法」想到中醫的繼承問題

最新 07-05

由明代的「加壓包紮法」想到中醫的繼承問題

癰疽、對口、大瘡內外腐肉已盡，惟結痂膿時，內肉不粘連者，用軟綿帛七、八層放患上，以絹紮緊，將患處睡實數次，內外之肉自然粘連一片，如長生成之肉矣。有患口未完處，再搽玉紅膏，其肉自平矣。

——明·陳實功《外科正宗·癰疽內肉不合法第一百四十一》

解析

做了多年的皮膚外科醫生。我的幾乎所有的外科方面的技術和知識都是來自現代醫學的。直到我到了陝西省中醫醫院，讀到明代陳實功《外科正宗》關於「癰疽內肉不合」的一段話，著實令我驚訝。這裡所說的「癰疽內肉不合法」，幾乎跟我們今天常用的加壓包紮法一模一樣。但是如此技術卻在今天的中醫皮膚外科也罷或者中醫外科著作中卻很少提及，在學術源流的整理和綜述中也是寥寥無幾。這是令人驚訝的。

500多年前我們已經有了這種技術，但是一百多年我們卻將次技術從現代醫學那裡學得，以致廣大的醫生都以為這一技術是現代醫學所獨有的。而將500年前的技術視而不見，棄之不用。當然，今天，對我們而言，只要我們使用了這種技術，用的比古人更好，或者比西方更好，倒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這只是從功利角度來看的。

但是，換個角度來想，恐怕就讓人不解了。泱泱中華之五千年文明，我們總是在「中斷-重新創造-再中斷」的不良循環之中徘徊，恐怕我們要退步許多，最起碼要放慢進步的腳步。我們要讓多多少先輩們去重複地付出、嘗試，最終又歸於湮滅。這難道不可悲嗎？秦始皇兵馬俑坑中的銅車馬的精細機關、楚國曾侯乙編鐘的合金技術、越王勾踐劍的冶煉技術、神醫華佗的開顱術等等，這些技術的失傳難道不令人遺憾嗎？

文明的薪火不繼，若因兵燹天災尚可理解，但古書尚存，文獻未滅，我們卻置之高閣，熟視無睹，或知而不用，這便是我們這代人的罪過。所以，我常常想中醫需要創新，因為創新是一切學科發展的根本，但是對當前而言，恐怕繼承的意義要大於創新，因為創新不是每個人可以做到的，但是繼承，即使你再笨，悟性再低，依然可以有所作為。我總是認為創新者十之一二，而繼承者十之八九。但今天我們這個時代卻要求人人創新。那無新可創怎麼辦？那就胡編亂造，移花接木，偷梁換柱。如此一來，看似一派繁華，但繁華過後，學問的大地的荒涼甚至荒謬的程度恐怕會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