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緣》對比四大名著，只是學的很像，還是未得前人精髓！

清代小說的定型酷似於京劇。京劇形成於清，然而演前朝事多，演本朝事少。服裝則以明為主，很晚才有為數極少的劇目除表現少數民族人物外以清裝面貌示人。

清代小說也是這樣。以托前朝事居多，此系有明衣缽，明代《水滸傳》之於宋江聚義，《西遊記》之於玄奘取經必是榜樣無疑。京劇以明朝裝束示人，清小說向讀者所呈現的文字面貌也是從明代直接繼承而來。

對於這個問題，上篇專以《鏡花緣》為例分析過，從小說最後的完成情況來看，《鏡花緣》走了一條從前人那裡吸取元素，再進行重新組合的創作道路。上篇從「借鑒」的方式上做了討論，本文專對《鏡花緣》在「重組」這方面，再來試作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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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傳奇不光故事好，《鏡花緣》整合前人材料之廣，難度之大，堪稱前所未有！

小說《鏡花緣》的作者李汝珍大約生活在1763—1830之間，《鏡花緣》是他晚年的作品，時值長篇章回小說的黃金時期，並且中國小說巔峰之作曹雪芹的《紅樓夢》業已問世。

這對《鏡花緣》的創作應該是有利的因素，前人眾多的精華大可借鑒。但是這些精華又是雙刃劍，不無有讓新作落於俗套之患，即使極盡奇思妙想也未必能脫窠臼，稍有不慎則會弄巧成拙。

「借鑒」是成功的。而「元素重組」的運用確是失敗的。

當時的清人對《紅樓夢》已有「脫胎於《西遊記》，攝神於《水滸傳》」的評語。《鏡花緣》成書其後，前有四大名著以作參考，又於遊歷、文辭、神魔、劍俠、怨刺、閨嬉、疆場……、百藝無所不涉，從其內容來講，應該算是豐富的。但是《鏡花緣》參用元素雖多，卻只是單擺浮擱，未能融會貫通。

《紅樓夢》攝梁山一百單八將之神，由綠林好漢轉寫正副九冊十二釵共一百零八位紅粉英雄，以孕育靈猴之石為模特衍生出補天遺石。又借真假烏雞國王、真假唐僧、真假美猴王、真假天竺公主、真假雷音寺的思路，創作出賈甄兩府、二玉，以致成就「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的太虛世界。這一切均是在曹雪芹高妙的「間色筆法」之下，靈活地進行了不露聲色的化用。

而《鏡花緣》向《水滸傳》借鑒的人物設置，向《西遊記》借鑒的遊歷過程，以及向《封神演義》借鑒的破陣情節，其效仿痕迹都過於明顯，期間又缺乏有機地聯繫。更有甚者，其書後半部的七十二回至九十三回，不惜用二十二回的篇幅來描寫百名才女得中後的聚會。在聚會中才女們分別展示了撫琴、吹簫、繪畫、書法、下棋、打牌、垂釣、占卜、鬥草、行令、吟詩、射箭、算學、音韻、拆字、說書、唱曲……諸般才藝，以致「連篇累牘，不能自已」。期間雖設計了由孟紫芝以酷似主持人的身份，用講笑話的形式作為串場，仍覺生硬，且具沖淡主題之害。與其說作者是在寫小說，還不如說是以此誇耀學識。

《紅樓夢》對以上百藝也都有所涉及，但完全是為情節所設，毫無割裂之感，並於「草蛇灰線，浮脈千里」之構法均起有非同小可的作用。《鏡花緣》在寫人方面，總的來說是失敗的。其在人物群體的設置方面雖然學習了《水滸傳》，但在人物的刻畫上卻較之遜色甚遠，《水滸傳》中被逼上梁山的林教頭；見義勇為，「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的魯提轄；奮不顧身，跳樓孤身劫法場的拚命三郎等等一大批鮮活的人物，無不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同樣是寫女性，《紅樓夢》對「俏平兒」、「慧紫鵑」、「勇晴雯」這些丫鬟賦予了大量筆墨。而《鏡花緣》中的百名才女一總地都是小姐出身，其弟兄、夫君也一概是各府公子，大多形象蒼白，缺乏生命力。《西遊記》在歌頌孫大聖戰天鬥地，百折不回的頑強精神之餘，還成功地塑造了書中最重要的陪襯人物豬八戒，形象滑稽，言行令人捧腹，並具豐富的內心活動，為取經之行增添了無窮的趣味。

受此影響，遨遊海外旅途中的林之洋、多九公兩個人物刻畫得比較成功，尤其是林之洋。離開岐舌國後，大家爭學字母，林之洋唯恐落於人後，徹夜苦讀的情景，以及林之洋身陷女兒國，被迫穿耳纏足時的心理活動，都寫得比較精彩，倒可略見《西遊記》精神。好作品首先是要能打動人，四大名著忠、義、真、情各具感人重點。《紅樓夢》以五十四回為分界，以前盛應照出後衰。即使不見八十回後之文，也可感知其結尾之凄涼有大義可寓。二知道人曾評說：「蒲聊齋之孤憤假鬼狐以發之，施耐庵之孤憤假盜賊以發之，曹雪芹之孤憤假兒女以發之，同是一把辛酸淚也！」

《鏡花緣》雖也借席前。誦詩發露後文悲音，不過是指個別人的殉節、捐軀而已。其後半部落於俗套，遠不及前半部唐敖海外遊歷的情節吸引人。最終以公子小姐們的成功作為結局。得道的得道，立功的立功，複位的複位，受封的受封。通篇只見熱鬧，不見動人之處。

鏡花緣未得前人精髓

總之，《鏡花緣》對前人的資源作出了最廣泛地借鑒，可惜僅僅學到了一些皮毛，並未得到神髓。正如該書「對一些反面現象，往往斥罵多而諷刺少，辭意淺露。雖似有心學習《儒林外史》，卻給人以《斬鬼傳》的印象」。又沒能像《紅樓夢》那樣，使諸多元素消化滲透，互為應照且都緊扣主題。因此藝術價值是不高的，只可被列為「清之小說見才學者」。

但是從其運用「元素重組」的創作方法來看，則可以摸索到清人文化創新的門徑，《紅樓夢》是成功的代表。其他門類的藝術也不無此理，如書壇參照治印刀法，以筆墨體現刻石的質感，致使碑學的興起；畫壇對詩、書、畫、印的統籌化用都是很好的例證。可見，清代「元素重組」這一文化發展的現象還是值得我們留意的。

文/任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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