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後姑娘承繼300年古老技藝

那些年裡，館長最喜歡蒲松齡筆下

女鬼聶小倩和書生寧采臣的那段凄美人鬼戀

不僅是因為故事凄美動人

更因為王祖賢張國榮當年那部倩女幽魂

書翻了好幾遍

電影刷了好幾回

但昔人卻早已不在

初讀《聊齋》，還不喑世事，

未嘗理解什麼叫「以鬼喻人」，

眼裡儘是郎才女貌的百般契闊。

平日里畏敵如虎的魑魅魍魎，

經故事那麼一潤色，

頓時只覺得或奇異或美好，

誠然少了吃人時的猙獰可怖。

其中的插畫卻每每讓人意猶未盡，

女妖們的婀娜身姿躍然紙上，

成為男兒夢中的悠悠倩影，

成為少女眼中的無法企及。

歐陽曉丹就是個聊齋迷，

標準90後姑娘，

迷鬼怪，愛畫畫，

閑暇之餘做點插畫，

作品獨好美人。

北方有佳人，

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

再顧傾人國。

手如柔荑，

膚如凝脂，

螓首蛾眉，

美目盼兮！

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飾，

素麵朝天，

更顯本色。

美麗的肉體不分國界，

也不分雌雄，

歐陽筆下的晴明，

雖是男兒身，

但嫵媚越過女子。

作為一個低調的大觸，

歐陽曉丹畫著美人也算悠然自得，

直到她突然接觸到廣彩——

一種在白瓷上彩繪的傳統工藝。

將繁複的紋路，

一筆一筆在光潔的白瓷上顯現出來，

靜默、遲緩、容不得差池，

每一筆卻又給人確確實實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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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廣彩工藝精湛，

顏料採用昂貴的琺琅或貴金屬製成，

成品色彩艷麗，金碧輝煌，

百年前一度遠銷國外，

被世人所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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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種高貴的傳統工藝，

卻因為製作繁複，

成本昂貴，

逐漸淡出大眾視野，

幾乎面臨失傳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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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眼見證手藝人用尋常之物創造的奇蹟，

歐陽真切領悟了「匠心」二字。

這種神奇的感覺，

類似洗禮之後的頓悟，

是紀錄片所傳達不到的震撼，

也對傳統文化的沒落深有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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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瓷盤，一支筆，

歐陽就此迷上了廣彩，

但廣彩的製作遠比想像中更為精妙。

首先要將透明塑料紙貼在圓盤上，

用墨筆勾出草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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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料紙滑，不上色，

歐陽試了好多次，

依然畫不出來，

旁人指點，才知道，

塑料紙要先上一層油脂，

才能上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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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將宣紙浸濕，

又附在報紙上拍干水分，

揭下來後按在畫好草圖的塑料紙上，

將墨線都拓印在濕的宣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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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步不僅要來回折騰，

宣紙的乾濕程度，有沒有褶子、

都會影響之後的廣彩效果。

得到一張完美的拓印，

又要將其翻印在白瓷上，

做罷這些準備工作，

繪瓷的工序才能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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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線——

原來的草圖經水泡、拓印、翻印，

落在瓷器上的只能算輪廓，

一筆一畫，精耕細作，

要想成品生動傳神，

每一根髮絲都要一絲不苟。

填色——

廣彩的特色便是色彩艷麗，

上色要同時用到水料和油料，

兩種性質完全不同的顏料，

填充在不足半尺的瓷器上，

不能有絲毫疊加，只能一次到位，

這就要求畫者筆隨心動，眼疾手快。

傳統廣彩背景時常留白，

又有不少人向歐陽建議留黑底，

於是，她索性將兩種風格中和，

做出顏色統一，

平鋪花紋的深色背景。

這使得廣彩背景既不單調，

也不過分厚重。

保留廣彩繁複的特點，

也彰顯個人插畫風格。

待顏色全部填充完畢，

原本空無一物的白瓷，

已經變成唯美精緻的畫卷，

最影響廣彩成色的工序卻丞待完成。

織金——

用特殊顏料，將空白的地方填滿。

含有貴重金屬的顏料「黃金水」，價格不菲，

遇到高溫會變成金燦燦的奪目色彩。

因為受熱容易膨脹，

所以，織金的厚薄，

直接影響到廣彩燒制後的效果。

薄了，燒制後達到金燦燦的效果，

過厚，入窯受熱，圖案龜裂，

辛苦多時便付諸東流。

封邊鬥彩——

織金過後，繼續用「黃金水」，

在瓷器邊緣刷上一層，

叫做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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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耳或把的瓷器，

還要在上面寫上字。

以上全部工序完成，

廣彩才能夠能夠入窯燒制，

燒制完成，色彩上牢，

被黑褐色「黃金水」填充的地方，

呈現黃金般輝煌的色彩，

熠熠生輝。

第一件廣彩的成功，

給歐陽帶來了極大鼓舞，

結合自己喜歡的鬼怪文化，

自己擅長的美人插畫，

她索性創作出一套女妖主題的插畫廣彩

命名《聊齋新繪》

其中不僅有瓷盤，也包括杯碗

她在瓷杯上畫顏如玉，

卻並不單單繪出顏如玉的形象。

她在杯柄上用金色寫上「漢書」兩字。

而杯沿一周，寫滿了小字，

整個杯子就像一本特別的書。

杯柄是書脊，杯中是書頁，杯壁是插圖，

歐陽說，她想儘可能通過空間關係，

還原一個古書中真實的顏如玉。

她的「花妖杯」系列，則皆由聊齋中的四種花作為原型，牡丹（《葛巾》、《香玉》）、荷花（《荷花三娘子》）、菊花（《黃英》）、山茶花（《絳雪》）。

杯口採用的廣彩的花紋金邊，

花紋則是簡化的四種花朵。

杯底還有骷髏。

杯外的華麗與杯里的詭異相映成趣，

形成一種強烈反差。

眾作品中，

唯有「畫皮」最顛覆認知。

真正的畫皮，

是一個長著兩隻角的鬼，

拿著畫筆在人皮上畫臉，

它披上後即變成人形，

這與現在影視作品中

吃心換臉的美艷狐妖形象大相徑庭。

作為半路出家的廣彩藝術家，

歐陽曉丹在創作中，

並不只考慮作品表面的觀賞性，

更注重體現作品與傳統文化、

現代文化之間的聯繫：

「希望這組年輕化的作品，

能夠作為一個窗口，

讓更多的年輕人

窺見中國傳統工藝品的美妙之處

達到傳統文化在新一代中傳承的效果。」

年紀輕輕，

儼然成為傳統工藝的發揚者，

一度式微的廣彩，

在她手中迸發出契合時代的新光彩，

這使不得不讓我們再一次相信，

古典與現代文化之間，

並非一定水火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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