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布：在美任教，碰到的優秀中國學生並不少

文| 鍾布

穿行在美國的大學校園，很容易發現中國學生已經成為美國大學的一道風景。美國大學的中國學生只有多少之分，不存在有或沒有的差別。美國大學無論大小，無論排名高低都有中國學生，而且一年比一年多。來留學的中國學生多了，美國教授們對他們的印象也在發生著變化。

以前他們認為，所有的中國學生都勤奮好學，現在也知道並不盡然，還戲稱是被美國的懶學生帶壞了。我院的美國教授說，即便是不說中文，他們也能把中國學生和其他學生區分開來。中國學生的穿著和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但喜歡結伴而行，和其他族裔的同學交往不多。他們和教授講話時有特點：語速放慢，聲音變輕，盡量避免目光接觸。中國留學生的新形象與早年來美國的中國學生形象有很大差別。

▍九十年代的中國學生

上世紀九十年代我來美國留學時，校園內的中國學生人數極少，而且都是研究生，尤其是理工科專業的研究生。文科研究生特別少，當時我還不知道本科生也可以來美國留學，更沒有見到任何就讀本科的中國留學生。那時的中國學生如果只獲得「學費全免」還無法成行，必須另外獲得一份學校發的生活費才能獲得美國使館的學生簽證。

當年美國大學的中國學生個個都有「全獎」，這個全獎不但免了學費，還包括生活費，否則也不可能來美國。要保住「學費全免」並不困難，但要保住生活費必須成為本院最優秀的學生。難怪美國教授對當年中國學生的第一印象是，學習特別勤奮，其次是安靜而有禮貌，在生活上能吃苦。

剛來美國時，中國學生的英語聽力和口語普遍不好，但第一個學期後，很多人開始擠入全班最優秀學生之列。他們很快在學習上出類拔萃有兩個原因。首先，這些學生來美前已經養成了良好的學習習慣，並掌握了有效的學習方法。其次，他們善於利用新環境提供的各種學習資源，加上一心向學、勤奮刻苦，成績突出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對美國學生而言，這些中國學生很會考試，生活無趣，他們把時間都用在兩個L上，一個是圖書館（Library）另一個是實驗室（Labs）。

當年留學生沒有家裡資助，只能靠學校提供的微薄生活費生活，所以處處節約開支。不少同學兩人合租一間卧室，每一頓飯都自己做，學會相互理髮。他們從國內帶來的行李中有菜板、中式菜刀、被子和臉盆等。使用的鍋和碗不是當地華人教會免費贈送的，就是自己花一、兩美元買來的二手貨。

話說我一到學校，就去沃爾瑪買回近百美元的餐具，包括新的咖啡壺等，居然引起中國同學們的議論。寒暑假期間，多數中國學生因為經濟原因都住在學校而不是回國探親。求學期間，我認識的不少中國博士生五年沒有回國探親，直到獲得了博士學位。

▍中國學生的形象改變

中國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後的一個表現就是大批中國學生來美國上學。美國高校開始迎來國內國最富有、最有資源家庭的子女。這些年儘管中美關係經歷了一些風風雨雨，但國內家長對美國教育體系興趣不減，留美學生的數量逐年增加，年齡也不斷低齡化。更重要的原因是，很多國內家庭有能力為子女負擔美國教育的全額費用。今天來美國就讀高中或本科的中國學生絕大多數無法獲得美方提供的學費減免或生活費。但誰還在乎那點「小錢」？

今天美國校園的中國學生形象發生了很大變化。最近幾年你可能會看到不少賓利，蘭博基尼和瑪莎拉蒂等豪車穿行於校園周圍街道。讓不少美國人驚訝的是，開這些豪車的很可能是剛剛拿到美國駕照的中國本科生。我所在的賓州州立大學共有2500多名中國學生，儘管不是所有的中國學生都來自富裕家庭，但每天開豪車的幾個最富有的中國學生足以使當地人對整個中國留學生群體另眼相看。

中國留學生開豪車的現象並不是新近才出現的。《彭博商業周刊》報道，2012年1月至2013年10月，中國學生在美國購買新車和舊車的花費高達155億美元，比美國同類學生購買汽車的花費高了三倍多。美國相同學生群體同期購車總費用為47億美元。2013年中國學生購車的平均費用為5.3萬美元，其中32%的中國學生以現金一次性支付，而美國學生平均購車費用為1.9萬美元，只有不到5%的美國學生用現金一次性支付。

來自富裕家庭的中國學生消費能力驚人，已經引起了美國奢侈品供應商的高度關注。《福布斯》雜誌報道，以出售奢侈品著名的紐約波道夫·古德曼精品百貨店（Bergdorf Goodman）特別贊助了紐約市內哥倫比亞大學和紐約大學的中國學生的春節活動。芝加哥高檔百貨連鎖店布魯明黛（Bloomingdales）為中國學生舉辦專場服務，邀請他們品嘗菜蔬雞尾酒並出席由中國學生當模特的最新時裝秀。

令人擔憂的倒不是中國學生開什麼車，背什麼樣的名牌包，而是他們的在校成績和表現。學生來留學的主要目的是學習，而不是開豪車，他們是否真正學到了知識？

今年我校傳播學院新聞系的最優畢業生代表（Student Marshal）就是一位來自廣州的學生。她各方面的成績和表現都超過了新聞系同期畢業的500多名美國學生。外國學生成為新聞系最優畢業生殊為不易。除了要求她英文寫作和採訪優秀之外，還必須對美國文化、社會風俗、法律法規和新聞體系等有深刻的了解。最後她獲得新聞系全體教授一致推薦，成為2017年度我院新聞系唯一的Student Marshal。留學生成為我系Student Marshal，這是我來此任教後的第一次，尤其令人高興的是這名最優學生還來自中國。為此在畢業典禮後的招待會上，我專門向她父母致謝，感謝他們培養了如此優秀的女兒。

但是也有一些中國本科學生沒有充分利用美國大學提供的各種資源吸取新知識和學習批判性思維。中國學生喜歡教授按部就班的講授知識點，不善於自我學習自我提高。後者需要通過信息搜索，增強自己的信息處理能力。一個學生的信息處理能力和學習成績直接關聯。更重要的是，信息處理能力差的學生容易對他人和周圍環境產生負面看法，形成偏見或認為自己受到歧視。中國學生如果能在提升自己的信息處理能力上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將是成功完成學業過程中的關鍵一步。

▍美國高校競爭加劇

美國高校在連續多年迎來逐年增長的中國留學生後可能會出現一個平台期，即來美留學的中國學生保持目前水平，不再每年大幅度增加，但競爭會更加激烈。最近幾年報考我院研究生的中國學生佔總報考人數三分之一以上，但最終錄取的中國學生只有兩名左右。中國學生申請美國大學研究生院有很大的優勢，數量多而且優秀學生也多。

今年暑期我有幸與國內高校在讀碩士生進行了交流。以前對他們了解僅限於他們給國際傳播學大會或學刊的投稿。總的印象是，論文課題比較陳舊，研究方法和英文寫作水平不如香港或新加坡的高校好。這一次他們主要用中文報告研究成果，我發現他們有很多新銳的研究思路，與前些年讀到的死氣沉沉的英文論文有天壤之別。我想有兩方面的原因，第一是使用非母語的英文限制了他們的表達；第二是他們在研究方法和理論框架運用上逐漸與國際學界接軌。

講習班結束後，我特別感動的是，該校一位碩士同學的一番話。她說，這個講習班主要聽眾都是全國各高校的年輕老師，她原本只想來旁聽一天，沒有想到一連聽了6天所有的講座，一次也沒有缺席。過去招收研究生，我們比較注重英文水平和研究議程（research agenda）。這位同學的一番話讓我認識到學習動機的重要性。有這麼好的同學，如果不願意招，只能說明這位教授很傻、很幼稚。

本文原標題為《美國大學校園的中國學生》

【作者簡介】

鍾布|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任教於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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