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四萬具骷髏包圍，我卻一點都不害怕

文| 葉克飛

在歐洲，教堂里存放大量人骨或者直接以人骨為裝飾，都不算什麼稀奇事兒，因為天主教視死亡為神聖之事。但有一座教堂竟存放了四萬具骷髏，教堂里的所有裝飾與陳設，都由人骨製成！也正因此，人們早已忘卻了它的本名，而是直接稱之為人骨教堂。

人骨教堂位於庫特納霍拉。這座捷克小城距離布拉格七十公里，整座老城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聖芭芭拉大教堂更是宗教史上最傑出的建築作品之一。但最讓旅行者興趣濃厚的，當然是人骨教堂。2014年和2015年，我兩度拜訪這裡，第二次仍感震撼。

昔日銀城

位屬波西米亞地區的庫特納霍拉，如今人口僅有兩萬多，歷史卻極為輝煌。早在10世紀時，西斯拉夫移民在此集中，公元13世紀初，這裡發現了銀礦，並因此建設城鎮，到了14世紀，這裡已經建起了眾多宏偉建築，包括了聖芭芭拉大教堂，庫特納霍拉甚至一度因為銀礦的發達成為當時歐洲最富庶的城市。

1627年，耶穌會教士在該城定居，此後，大部分胡斯教徒居民被天主教徒化。

銀礦終有枯竭的一天，16世紀，庫特納霍拉的銀礦已經逐漸枯竭，地位也隨之下降。1727年，庫特納霍拉的鑄幣權被收回，風光不再。

1770年到1823年間，這座城市又經歷了一次造城運動，如今的城市風貌在那時成型，並在19世紀興起的捷克民族主義運動中成為受保護文物。1995年，它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

人骨教堂

人骨教堂的外觀平平無奇，內中卻大有乾坤，由四萬具人骨裝飾。人骨教堂本無人骨，原先叫做Sedlec修道院。1278年，修道院之人受波西米亞國王派遣，前往耶路撒冷，帶回了一掬耶穌受難地的泥土，撒在墓地上。人們據此認為埋骨於聖土之上可上天堂，於是這裡成為了歐洲知名的墓地。

14世紀，黑死病肆虐歐洲，人口損失達2500多萬，占當時歐洲人口的1/3，導致這裡一度擠了三萬多個墳墓。因墓地緊缺，甚至要將原先的屍骨挖出，安葬新近去世之人。這裡也接收了大量黑死病死者的遺骨，不但來自波西米亞地區，甚至還有來自波蘭和比利時等地的遺骨。此後，捷克遭遇胡斯戰爭，城中大部分日耳曼人被屠殺。城市的凋敝和人口的減少，使得這裡也一度失去維護，人骨甚至暴露於天日之下。

1511年到1661年間，教士將這些骨骸收藏在教堂的地窖中，並堆成金字塔狀。後來，有人已經開始用人骨裝飾教堂。1784年，因教堂產權發生變化，內部被清理，人骨裝飾也被拆除，小教堂與其他同類建築無異。直至1870年，一位木刻師F·Rint將此地幾個世紀以來保存的四萬具遺骨徹底消毒，並將人骨排列成各種圖案，如枝狀吊燈、十字架、門楣，以及包括家徽等。教堂一切裝飾均來自人骨，再由設計師S·Aich以巴洛克式建築重新整修，於是就有了今天的人骨教堂。

一走進教堂，不覺恐怖，反倒感覺莊嚴。教堂入口處的兩側牆上，有對稱的「JHS」，意指基督耶穌，當然，它是以人骨擺成，小腿骨搭成字形，外延以大腿骨環繞。此外，入口處還有用120多塊人骨做成的蠟台。

往下走十幾級台階便是教堂大廳，台階兩側牆上有人骨聖杯。大廳中央的大吊燈採用了人身上的每塊骨頭拼搭而成，最為精細。燈身和燈架主要以腿骨組成，掛帘則採用下顎骨，燈座是盆骨組成，上面托著的燭台則是骷髏頭。

神壇上有人骨搭成的十字架，以及用人骨堆壘的巴洛克式燭台，那些王冠、垂帶等裝飾當然也是人骨製成。在這些人骨上，仍然可以見到昔日戰爭的痕迹，因為骨骼上仍隨處可見刀劍刺傷的痕迹。

教堂四角有四個巨大的人骨方尖塔，據說意有所指，即「無論多少人都沒有資格面對上帝的冠冕，哪怕一直到死也沒有區別。」裡面的頭骨據說均來自胡斯戰爭時期的戰士。

教堂的左塔樓有一個盾形徽章，由人骨拼接。在它下方的頭骨比較特別，旁邊有一隻烏鴉在啄穿其眼。據說這個頭骨代表土耳其士兵，象徵著對土耳其戰爭的勝利。我在捷克布傑約維採的胡波卡城堡也見過此造型，不過那是銅製的大門門環。

在傳統國人的眼中，如此之多的屍骨可算是陰氣極重，避之猶恐不及。但歐洲人對死亡的看法似乎通達得多，也不介意與屍骨共存，常保有敬畏之心。這其實是生死觀的不同，人人畏死，但單純的畏懼與敬畏是兩回事。

人骨聖杯

更讓我感興趣的教堂旁邊的墓地，這本是教堂周圍的空地，但近世以來成了墓地。一個個小小的墓地密密麻麻挨在一起，延伸至教堂背後的大片空地上。

墓地形狀各異，大多是長形墓地加上墓碑，墓碑亦有大有小，有些比較「豪華」的，墓碑自帶十字架。

院里有一棵蒼天古樹，樹身被其他藤蔓植物纏繞，造型別緻，有些墓地竟也與它一樣，被爬山虎之類的藤蔓植物覆蓋。在波西米亞的藍天下，整片墓地敞亮肅穆。

人骨教堂的震撼，無異於一次生死觀的洗禮，而教堂外的這些墓地，則靜靜述說前塵。這讓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個個下午，讀小學的我坐在青島的基督教堂邊靜靜發獃，不知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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