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紐西蘭人和他終身難忘的中國經歷

上世紀70年代，是中國與西方各國關係解凍、逐漸融入國際社會的10年。外交上，1971年4月，中國與美國進行了乒乓外交，同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在聯合國恢復了合法席位。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

同年，紐西蘭總理柯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並與中國建交。3年後，與美國的「乒乓外交」類似，紐西蘭政府通過國家足球隊出訪的方式促進兩國政府與民間的交流。作為1975年出訪中國的紐西蘭國家隊的主力球員，Maurice Tillotson通過這次訪問遊歷了這個當時與外界交流甚少的神秘國度, 體驗了處於歷史轉折前中國社會的風土人情。

時隔42年後，現年73歲高齡的紐西蘭人Maurice Tilloston近日講述了這段終身難忘的中國經歷——

Tilloston出生在英國的約克郡，曾在加拿大、比利時等國的俱樂部效力，直到1971年來到紐西蘭，並在1973年被評為紐西蘭年度球員。1975年，Tilloston隨紐西蘭國家隊到訪中國。雖然了解此行帶有政治背景，但他和隊友們並未感到任何擔憂。

「我和大部分隊員之前都來過亞洲國家，所以沒有任何顧慮。」他說。

球隊從香港入境，搭乘火車抵達廣州。Tilloston透過火車車窗第一次看到了中國，車廂揚聲器中傳出那個年代特有的宣傳標語。到達廣州後，紐西蘭國家隊一行乘飛機前往北京。

紐西蘭國家隊在中國的合影

第一場比賽安排在工人體育場，對陣中國國家隊。Tilloston回憶說，當時感到奇怪的是現場觀眾安靜得出奇，

「那是一種不太真實的氛圍，這裡坐滿了球迷，但所有人都保持著奇怪的安靜，和嘈雜的歐洲球迷形成鮮明對比。」

他回憶說，「作為主力球員，我被中國的賽事主辦方指定攜帶紐西蘭國旗，帶領隊伍進入場內。在9萬名球迷面前帶領紐西蘭國家隊入場，這對我來說是驕傲而又緊張的一件事。但更令我遺憾的是，我沒有作為首發陣容出場。」

「當時有報道稱，這是紐西蘭國家隊（包括各種球類）現場觀眾最多的一場比賽。」Tilloston回憶說，比賽開始後，中國隊憑藉李宙哲和容志行的兩粒進球以2比0領先，隨後Ormond搬回一分，比賽最終以2比1結束。

紐西蘭隊與中國隊在工體

Tilloston回憶說，那次中國之旅，他和球員們都得到了很好的款待，「大多數時候我們都有翻譯在身邊，偶爾會單獨或結伴出門。」他說，有一次從外面返回酒店，由於沒有翻譯，只能把一堆帶有漢語的便條給司機看，

「這位司機看過便條後，仔細選擇路線把我送回賓館，但沒有因此多要一分錢。當我給他一些錢作為酬謝時，他卻把多餘的錢放在我的手裡併合上我的手掌，然後開著車消失在暮色中。」

這讓Tilloston心生感慨，被這位誠實的計程車司機感動。

而相比之下，中國普通人更喜歡騎自行車出行。那天的比賽結束後，成千上萬的球迷騎著自行車穿過寬闊的街道，回到家中。

隊員們在一家工廠參觀時合影

結束北京之行，隊伍乘坐10個小時火車來到濟南。現在同樣的路程，乘坐高鐵只需要2小時。在這座城市，球員們參觀了幾處著名的噴泉。事實上，觀光只是旅途中的一個部分，中國的接待人員還安排他們參觀了工廠、學校和醫院等。「我們並沒有提出這些要求，是主辦方安排的日程。」Tilloston回憶說，「球員們並沒有因此抱怨，反而抱著濃厚的興趣。」

這次中國之行，紐西蘭國家隊參觀了長城、明十三陵和故宮等景點，給Tilloston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參觀醫院時，他們被允許進入手術室，觀摩中國古老的針灸如何為手術中的患者鎮痛，「我參觀了兩場手術，都是病人在完全清醒的條件下完成的。」

1975年，紐西蘭國家隊在上海外灘

在濟南，紐西蘭國家隊還與山東省足球隊進行了一場比賽，這是他們在中國遇到的第一隻地方球隊。隨後還與上海隊進行了比賽。「紐西蘭隊雖然贏了這兩場比賽，但對手都很強大，身體素質很好，球員經常參與到無球跑位中。」

但這次中國之旅也並非一帆風順，「吃是個大問題，對（中國飲食的）味道和口味還是不太習慣，」Tilloston說，「中國隊到訪紐西蘭時也面臨同樣的問題。」

年輕時的Tilloston先生在綠茵場上

由於當時的中國並未向外界開放，因此進入中國的外國人本就不多，不少中國人對外國人感到好奇。「無論我們走到哪裡，都會引來不少人的關注，經常被人指指點點。」Tilloston說，「有時候我們走在街上，人們會圍在我們周圍。老實說，他們只是感到好奇，而不是恐懼。」

紐西蘭國家隊在武漢新華路體育場內的合影

紐西蘭國家隊接著來到了工業城市武漢，並進行了兩場比賽，與湖北省足球隊打成了平局，隨後贏下了湖南省隊。「最後一場比賽是在上午9點開始，因為我們要趕飛機去廣州。正常來說，國際比賽不會安排在這個時間。」他說，「我當時詢問主辦方，在這個時間打比賽會有觀眾來看嗎？當我們乘坐的巴士進入體育場大門時，驚訝地發現3000名觀眾已經坐滿了看台。其中一些觀眾是剛剛下了夜班的鋼廠工人。」

「這次到訪中國，可以說是中國和紐西蘭的早期紐帶，為目前兩國緊密的經濟、貿易和旅遊交往奠定了基礎。」Tilloston說。

但這也並非是中國隊和紐西蘭國家隊的最後一次交鋒。1982年世界盃預選賽，紐西蘭在亞大區曾三次和中國隊交鋒，在循環圈中在北京客場0比0戰平中國，回到奧克蘭主場又以1比0擊敗中國隊。不過中國隊後來取得三連勝，一度站到了晉級的邊緣，沒想到紐西蘭在最後一輪必須勝沙特5個球的情況下，真的在利雅得客場打出了一場5比0，本已解散的中國隊不得不重新集結，和紐西蘭踢附加賽。在1982年1月10日的新加坡，中國隊以1比2負於紐西蘭，那也是中國球迷一次難忘的傷心經歷，而紐西蘭得以歷史上首次參加世界盃決賽圈。

如今年過花甲的Tilloston先生仍關心足球

未來，也許紐西蘭隊與中國隊會再次交手。但歷史的潮流已經證明，無論球場上有多少輸贏，兩國關係只會越來越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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