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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河一個初中生談圓和圓的位置關係

張建靜

我們轉學了,去了一個比較遠的學校,那裡的升學率略微高一點點罷了。我嘛,就是我自己——石頭。「們」呢?就是指我哥,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從來沒分開過,他比我大一年零三個月,高我一個年級。

然而,新學校對我來說並不好,幾天下來到處碰壁,弄得灰頭土臉的,新同學很多很多,表面上看來都笑容可掬,可背後卻射來許多暗箭,讓我防不勝防。我哥在這個大學校里玩得遊刃有餘,他厚顏無恥地說這叫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每天晚上放學,在夕陽的餘輝中,我們倆兒騎著單車在綠樹莊稼間穿行,這時候我才能放開拘謹,嘰嘰喳喳地像一隻小喜鵲,向哥盤點我這一天的大事。他饒有興緻地聽著,時不時地發表意見,比如,他會無奈地說:「石頭,你不夠聰明!」他會認真地建議我去醫院捅幾個心眼兒---------

和哥一路回家是一件樂事,有時我都暗暗地盼著一天趕緊過去趕緊放學。颳了幾場北風,雪便簌簌地散落下來,小鳥團緊身子在樹枝上哀叫,冬天來了。我實在抵不住寒冷,申請了住校。哥便一個人往返在路上。不在一個班又不一路走了,我們見面就少多了,偶爾碰上聊起的話題也不過是「今天的天氣哈哈哈」-------一類無關痛癢的話。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越來越忙,每次見到他都是眼圈黑黑的,耷拉著眼皮,整個人跟吸了大煙似的,沒精神。頭頂上那片烏黑的草坪瘋長得很快,欺得臉更加消瘦。

嫣兒是我的死黨,我們同屬性情中人,只是她比我還要沒心沒肺。不過有時她也仔細認真,注意是「有時」啊!她老注意一些不該注意的事,比如:

那天,我們吃完飯,她非要我給她涮飯盒,借口是她的新手錶不能沾水。她買了一塊新表,的確蠻漂亮的,她一閑下來就欣賞她的表,慨嘆自己審美的高質量。唉!苦命的我啊,吃一份飯,卻要涮兩個飯盒,天理何在呀!

「哎,石頭。那邊有個男生看你呢!」嫣兒興奮地說。

「胡說八道!」就說用我涮飯盒吧,也不用這樣啊!

「真的,我不騙你,你看看在右邊呢!」說完她又忘情地欣賞她的新表去了。

我真的看到一個男生在看我。覺得他有點異樣?的確有點異樣。印象很深的是他的頭頂上一片黃草坪。他若無其事地背過臉去。

「他有點像你哥!」嫣兒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別胡說啊!」我警告她。我估計她聽見,因為她兩眼放光地又在看她的新表,不就一塊破表嘛?值嗎?

回到宿舍,一群舍友嘻哩嘩啦地笑開了。

「有什麼喜事?」我問。

「有哇!我買了一塊beautiful的手錶。看看!看看!好看吧?!」嫣兒跟舍友們臭顯。

「先看看石頭的臉。」

嫣兒也樂了。

「怎麼了?倒底怎麼了?」我著急地問。

嫣兒把我拉到鏡子前。簡直氣死我了。我的酒窩裡居然有一團飯粒子。

第二天,我們在涮飯盒的時候又看見那個黃毛男生,他又在看我。我迅速低下頭,檢查一切正常後,才敢直起腰來。

「他真的有點像你哥。」嫣兒比較正經地說。

是嗎?我多看了他兩眼,個頭差不多,一樣的草坪頭,只是一個是黑色一個是黃色。

這以後,我常看見他,自己也覺得有點像,只是具體的卻說不來。

我哥畢業了,留下我在這個鬼地方,偌大的苦海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該走的終究是留不住的。哥在時,雖然說不上兩句話可心裡踏實;哥走了,我的心突然變得空蕩蕩的。

我也上了初三,初三啊初三。分完班,我找了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開始睡覺。畢業了,上高中了,來來往往,忙忙碌碌,不亦樂乎,管他呢。我睡我的覺我做我的夢。等我醒後,確切地說是被人叫醒,我發現叫我的居然是他——那個黃毛男生。

「我叫安放,請多關照。」他的眼睛奇小無比,一笑就沒了,臉上一堆青春痘,弄得跟月球表面似的。

「你-----你怎麼在這兒?」我驚詫地問。

「重讀不行嗎?」他笑著反問。

「行,行。」我訕訕地笑。「哎!你們正好一對耶!」前桌的嫣兒興奮地大叫。

他的臉「倏」地一下子紅了。我也有點難為情,心想嫣兒怎麼能說出這麼沒心沒肺的話。

「胡說什麼呢?」我掐著嫣兒讓她說清楚。

「你右臉一個酒窩,他左臉一個,剛巧一對。」

嫣兒一叫喚,好多同學都看著我們,還有人喊:「哎!笑一個看看!」我恨不得一把掐死嫣兒。

我們來了一個五個重讀生,只有一個女的地,叫程。剛聽到這個名字時我覺得有點耳熟,後來我想起來了,哥跟我說過他們班的班花叫程,他還想如何如何去追人家。我沒看出程有多漂亮,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很普通的一個女生,卻把哥迷成那個樣子。

程戴著一副紫邊方框小眼鏡,很文靜的樣子,不知為什麼又覺得她可能會很厲害。她很少說話,不過她背書的功夫讓全班同學目瞪口呆,就跟新聞聯播似的。「如此功夫,何年修得,厲害厲害!」嫣兒佩服得五體投地,大加稱讚。

周六哥放假了,他回學校來,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是來看我的,只有我知道他是來追程的,會背書的程,離我挺近又挺遠的程。哥穿著紅色的T恤,皮鞋擦得鋥亮,頭髮弄得油光可鑒,蒼蠅落上一不留神都會劈叉要麼也得摔個馬趴。哥約上程去操場了,走了。

走吧,走吧。

「我是誰呀?不過是個妹妹嘛?」我回班上睡覺,直到放學,安放才把我叫起來。

他笑著說:「該吃飯了,注意別把飯粒子塞到酒窩裡。」

「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一個女生大大咧咧沒心沒肺,一點也不文靜。吃完飯,別人就會知道她吃什麼了。這樣子是不是很滑稽,完全可以給人家當笑料,是嗎?是不是?」他驚訝地看著我,半晌才問:「石頭,你怎麼啦?」

「沒事!滾開!」我衝下樓。

安放張大嘴巴呆在那裡。

回到宿舍,我就發覺了自己對安放太那個了,我的苦惱礙人家什麼事了。第二天早上我特意早點到了教室,想跟安放道個歉。他已經在讀English了,他跟往常一樣跟我打招呼,好像昨天的事發生在別人身上跟他毫無關係。

晚上放學,我和他一塊下樓。

我說:「對不起啊!」

他說:「沒事!」

我說:「我以為你忘了呢?」

他說:「怎麼會忘,我想了一天一宿,沒明白,我得罪你了?我看你情緒不好,只是想逗你笑一笑,心境開闊一點,誰想凶霸霸的。」

「沒有,不關你的事!」

他隨手把樓道里的燈打開,他的手修長白皙,很好看。

「天還沒黑,開什麼燈啊?」我問。

「開燈不是更亮嗎?你的世界需要燈啊?」

「不,不黑的世界開燈是浪費。」

秋天過去了,冬天也Byby了,春天來了,中考倒計時也只剩下50多天了,班裡很多人都想來個事業愛情雙豐收。當時有一首小詩短小精悍很流行。

我愛你/可是我不敢說/我怕說了/會馬上死去/我不怕死/我怕我死了/再也沒有人像我一樣愛你。

那天,安放念這首詩的時候。嫣兒像看UFO一樣,盯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嫣兒後來說安放那是念給我聽的。是嗎?我的世界需要燈嗎?我不知道。

我和安放玩硬幣,正面贏反面輸,輸的幫贏的抄作業。他數理化都很好,推理判斷能力極佳,只是猜不準硬幣。他不甘心總想打幾個漂亮的翻身仗,只可惜他的對手是強大的我啊,一節自習課,我一星期的作業都有了著落了。

有時候天不黑可能也需要燈,因為你寂寞。

安放調桌了,他和程是同桌了。他們玩織花線,一條紅紅的長長的絨繩套在他們的手指上,擺出不同的圖案。他們的手指都修長白皙。

我想我完了。我開始懷念安放,想和他度過的每一個時刻,懷念他的小眼睛、黃頭髮和修長的手指。我仍然玩硬幣,吃飯的時候也不忘賭一把,正面就笑,反面就大聲罵髒話。舍友們都笑著罵我,誰在乎呢?

正面?反面?花?字?哥?安放?他們誰也不知道我後來當真了,真的只是我一個人的事,連嫣兒也不知道。不黑的世界也需要燈,Bracause你一個人累了需要有人「罩」著你。

嫣兒的表不走了,我想我也該停下來,整理一下這許許多多的失落與無奈。

時間可以改變一切,誰也不能保證世間萬物永遠不變,這個責任太大了,誰也擔不起,我哥仍然執著地追程,我在幫我哥策劃情書,同時我也想難道我哥不夠好不夠優秀嗎?程為什麼不喜歡他呢?嫣兒說:「你哥挺好,也挺優秀,只是他不能陪在程身邊,跟她玩織花線,陪她研究牛頓第一這定律,欣賞他背書-------女生很小氣的。」可能是這樣吧。

如果把每一個人比作一個圓,那麼按幾何老師的說法圓與圓的位置關係有六種。

不曾相識的,迎面走來你不認識的屬於第一種外離;認識不熟悉的是第二種外切;一般同學朋友是相交;死黨兄弟是內切,像我和我哥這樣的屬於內含;而我哥期望和程的關係應該是同心圓。

作者張建靜(原王家擺中學《運河》文學社社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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